“走嗎?”
紅頭罩問前面的小孩兒。
“你去到那兒就什麼都知道了。”
“不。”寶石傑森搖頭“我們得有點儀式感。”
他比出‘三’的手勢。
“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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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童年】
他們回了家,小小的公寓裡已經遍布生活氣息,紅頭罩看到很多毯子層層疊疊的鋪在床上。
“怎麼樣?看起來就很軟吧?”
傑森一個跳躍撲到床上,腦袋在毯子上蠕動了幾下。
“嗯哼,看起來很舒服,你把自己照顧的不錯。”
“那當然。”
幻影坐到沙發,旁邊的小孩兒把自己翻了個面兒,他們注視同一張天花闆。
一片安靜裡,飛舞的灰塵都有了聲音。
紅頭罩放空的大腦不受控制的開始浮現過去的畫面,在這裡,這片街區,他的童年。
太過喧嘩了。
人群的械鬥聲,轟鳴聲,謾罵和異味,讓一開始搬到這個地方的他不适應,他那時候就知道自己大概率會在這個鬼地方紮根,成為他們中的一員,也是那個時候,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要這樣。
紅頭罩還記得安靜的母親,父親在時她還會有底氣去争辯,然後和威利斯打作一團,可後來就變得安靜又沉默,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将鞋底放上她的肩膀。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凱瑟琳擁抱他的次數少的可憐。
大段的稱得上不幸和悲傷的記憶湧來,中間還夾雜着很多不重要的片段。
一年聖誕節他按照凱瑟琳的吩咐去給鄰居威森太太送餅幹,年老女人陰沉着臉開門,看到鄰居的孩子愣了一下,随後要請男孩進屋坐着,她也有禮物送給男孩的媽媽。
在盒子遞給男孩之前,那雙滿是褶皺和斑點的消瘦手掌用驚悚的方式在他腿上捏了一下。
三樓失業在家的男人會徘徊在樓道裡,看到人就要展示他僅剩的兩顆鍍金牙齒,傑森總是在他把張開的嘴湊近之前就跑開。
還有凱瑟琳,明知毒品會讓一切萬劫不複,卻在給兒子一把零錢當做安慰之後繼續堕落。
母親有很多照片,她和家人的,她和丈夫的,裡面的不少人都已經去世了,可傑森心情總是很複雜,不是因為他也希望有很多照片,而是有他在的照片裡,他很少成為主角。
記憶在流動着,這些記憶下面憤怒在積攢,強烈——卻無力。
紅頭罩旁觀着,感受着,他走到小傑森的旁邊,一股腦的把這些傳給他,邀請對方一起品鑒。
寶石人的眼淚又開始流個不停,他知道無力的緣由。
還是孩子的傑森不知道為什麼要憤怒,又是對誰憤怒。
凱瑟已經去世很久了,而當時的她也走投無路,已經拼盡全力去養活自己和孩子,他自己更是因為凱瑟琳的庇護才能安穩度日。
所以還是傑森開始愧疚,為他的憤怒。
而這就是一個不好的習慣,以至于當他長大,他越憤怒也就越内疚,這份痛苦不停的纏繞他,導緻哪怕平常的時間裡,他可以樂觀和開朗,而情緒褪去他總在不明原由的低落和悲傷。
紅頭罩坐回了沙發,當他超脫之後,他已然理解了這一切,理解了自己,理解了是什麼導緻他走入末路。
他放松的仰着頭,脫去了自己的手套。
小傑森為了适應環境做出了妥協,他順從街區的氛圍和規則,他沒有選擇,隻能照着做,不然他就無法生存下去。
慢慢的,他學會了取悅,當修車店老闆對他滿意時,回收的價格就會多幾美元。
可當他埋底腦袋去說讨喜的話時,他就更憤怒。
他學會的東西和他未來的行為出奇的相似,在他走進韋恩莊園,取悅的對象就變成了布魯斯韋恩。
這中間夾雜着真情實感,雖然他從未明說過,可他希望布魯斯滿意,希望成為他的驕傲。
而在兒童時期被環境擠壓而沒有選擇所誕生的憤怒和難過,會一次又一次在他做出這個行為時出現。
紅頭罩摸索着下巴,他想,傑森陶德是依賴這個的。
依賴由不幸童年導緻的創傷,從憤怒中汲取力量輕而易舉,而順從情緒面對布魯斯,也總是上上選擇。
所有邏輯和理智可以短暫下線休息,他隻需要,清醒的,放縱自己小小的“不良習慣”。
而這種放縱加上微妙的自毀傾向,最終要了傑森陶德的命。
紅頭罩咧開嘴角,看着床上的小怪物翻滾着把銀質的眼淚蹭了滿床。
“别那麼難過。”
他說。
“在最後的時候,他很輕松。”
“他看到了毯子,電影,還有爆米花,依靠着想依賴的人。”
而寬和的,浩瀚的,原本他應該早早進入的世界終于對他敞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