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一大早,莫霖就繁忙了起來。
她見了預約的客戶,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妹妹,穿着舒适簡潔的衣裳,沒有化妝,但細嫩的皮膚與沉靜的氣質彰顯着她良好的家世。
她獨自來的,進門就對莫霖淺淺笑着,她說她有個姐妹和渝姐認識,渝姐跟她們說,這個珠寶店的老闆娘婚姻特别幸福,和她先生簡直是天作之合,在這裡買過珠寶的顧客都能獲得和這個老闆娘一樣完美的姻緣。
唔……
莫霖認為,自己确實有一段完美的姻緣,沒有問題,隻是……差個結局。
但拿她當吉祥物确實就有點不科學了。
莫霖沒有打破顧客的期許,隻陪着她在店裡挑選她結婚想用的主石。
最後,妹妹在一顆三克拉的莫桑比克紅寶石與一顆五克拉的贊比亞祖母綠之間陷入了猶豫。
其實,珠寶是怕對比,好的與更好的,不放在一起的時候,各自美麗,放在一起了,就能一眼辨高下。但這僅限于在同樣品類的挑選中。兩個不同品類的石頭,如何挑選,就要看各自的眼緣了。
“結婚呢,肯定是紅寶石更合适的。”妹妹說着:
“我本來的預期也是要一顆漂亮的紅寶,這顆紅寶就像長在我心坎上了,顔色,大小,價格,哪哪兒都剛合适。但是呢,這個祖母綠肉眼看着比我想象中的好看多了,雖然不完美,内部還有裂隙。但顔色真的好漂亮哦,好抓眼!”
她很糾結,一時下不了決定。
莫霖不着急催促,讓她把兩顆石頭都拍拍照片,拿回去讓未婚夫一起考慮一下。畢竟寶石很昂貴,婚禮也很鄭重,得好好選。
妹妹很感激莫霖,拍完照後離開了。
莫霖又坐下來,馬不停蹄的将昨晚畫下來的設計稿發給其他幾個客戶确認。
等溝通完了,時間已經悄然溜到了中午十二點。
莫霖肚子有點餓,還沒來得及點個外賣,電腦的聊天界面中往下一滑,她又看到深夜裡,姜遠慕發來“绯聞照片”。
莫霖沒點開前先把照片保存了下來,拖拽到了一個名為——《關于延遲合約終止時間的補充協議》的空文檔裡。
圖片放在文檔裡,莫霖這才在放大的照片中細看。
誠如昨晚姜遠慕說的,照片确實是在一個酒店門口,姜遠慕正要繞行到駕駛座,身體被車擋了半截,因為在夜間,燈光昏花,姜遠慕的身影也帶着殘影,看不清面目。
在姜遠慕身後跟着一個女士,身體也被擋了半截,動作看着是要坐上副駕的模樣,面目……比姜遠慕更加模糊。
這……算绯聞照片嗎?
為了嚴謹,莫霖在姜遠慕的公司公示界面搜索了他們旗下的達人圖片,她對着圖片,看來看去,愣是沒有看出這“绯聞照片”中,五官都快虛化成一個點的達人是誰。
莫霖不由感慨,現在的網友還真是神通廣大,這也能分辨出人來。
紀鳴的本事也是真不錯,網上也是一點消息都沒有留下。讓她想找個佐證都沒有。
要不,延遲合約上就不體現這位女士的姓名了吧。莫霖想着,畢竟這第三方也是被牽扯進來的……
“看什麼呢?這麼專注?”
門口傳來的聲音充滿青春朝氣。
莫霖擡頭,視線因為太專注看屏幕而變得模糊,此時正逢門外日光暈染,逆光中,來人站在她店門口的身影更顯夢幻,像動漫或遊戲裡的少年剪影,充滿生命力。
莫霖愣了愣,推了下鼻梁上的無框眼鏡,又眨了眨眼,這才将剪影看真切了。
“許願?”莫霖喚出他的名字,“你怎麼來了?”
許願以前也從來沒有不請自來過,她見着他,多數時候都在他店裡,買了咖啡,閑聊兩句,收下他的小餅幹,道個謝,然後離開。
但今天,許願不僅主動來了,還脫掉了咖啡店的制服和圍裙,穿上了淺色的運動裝,一個像綠寶石一樣朝氣蓬勃的“少年”。
“少年”拎了一個白色的塑料袋來。
那塑料袋裡,捂着蒸汽,在春暮還有些薄涼的空氣中讓莫霖感覺到,他整個人也是熱乎乎的。
“昨天出門就沒見着你了,發消息也沒回,我還怪擔心的,今天就來看看。”
許願笑得溫暖,他走到莫霖身邊,好似非常熟練的把手裡的東西放到莫霖的左手邊,他一邊拆塑料袋,一邊不經意的擡了下眉眼,掃到了莫霖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被莫霖放大研究的照片還在。
許願拆塑料袋的手僵了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
莫霖聽了許願的話,将電腦裡的聊天界面劃了出來,她将聊天列表往下拉了許多,終于看到許願的留言。她有些不好意思:
“昨天有點混亂,事多,先走了,忘了和你道别。今早消息多,也沒看見你的留言,對不起。”
“你沒事就行。”許願不動聲色的說着,“我早上去跑了會兒步。正好路過一家挺好吃的包子店,給你帶了點。”
或許是最近都在思考“擇偶”的問題,莫霖聽到許願的話,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在腦中産生了關鍵詞聯想。
晨跑,自律,健康,優質。
包子,傳統,顧家,合适。
莫霖閉上眼,定了定神,覺得自己有點魔怔了。既然和姜遠慕還要續約三個月,那這三個月裡,還是得恪守合約條款的。
現在的想法,昨天可以,今天不行。
不合适。
“多謝,正好餓了,多少錢,我轉你。”
許願把塑料袋裡的打包盒拿出來,遞到莫霖面前,平靜溫和的說着:“給喜歡的人送點吃的,哪有要錢的。”
莫霖拿着手機準備轉賬的手僵在空中,可店中安靜不過一瞬,老天爺似乎并不想留時間給莫霖反應,門口接力賽一般,傳來一聲略顯冰冷的诘問:
“不合适吧,許先生。”
莫霖又看向門口,她此時的眼神實在稱不上聰慧機敏,幾乎可以說得上是有些木拙憨直了。
她就這樣呆呆的望着門口,看着同樣在逆光中走進來的男人——西裝革履的姜遠慕。
他手上也拿着塑料袋——文件塑料袋。
裡面裝着雪一樣白的A4紙,也像他現在的人一樣,沒什麼溫度。
這個中午,有些過于熱鬧了。
莫霖想着,嘴裡幹幹的問出了一句:“你怎麼也來了?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