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戰争尚未開始時的舊事了,此刻卻不知為何忽然活躍在了我的腦海,衆人物什聲色音容一應俱全,恍如昨日,而渺渺的蒸汽此時也恰恰從水球上升騰而起,似有若無地燎紅了井上越正輕輕托起火苗的手指。
“地形怎麼樣?”他沒有回頭,隻自顧自地煮着手中的水,他的聲音聽上去冷靜得一如往昔那些不值一提的小型任務,然而我們對于彼此又是如此地熟悉——熟悉到我不可能忽略他那因過于緊繃而顯得幹澀異常的嗓音,“等會我們出去說,現在……照河,你先幫我給他喂點水。春馬,他情況怎麼樣了?”
“暫時穩定下來了,但也隻是暫時。”醫療忍術在黑暗中點起了一抹瑩瑩的綠色微光,也渲染上了醫療忍者此時異常冷靜的眼睛,“詩織沒有什麼問題,但精神受創畢竟不是什麼小事……短時間内不适合再度使用幻術。”
越的神情越發沉冷——所有人都知道在戰場上不能使用幻術對于一個優秀的幻術忍者而言意味着多大的打擊,又意味着多大的心理壓力。
幾分鐘後我們走出藏身的岩洞,外面潮濕而冰冷的空氣是與我的記憶相合的熟悉,然而事實證明一切心理障礙都會被數日不眠不休的作戰磋磨殆盡,我甚至苦中作樂地覺得這對我而言或許是一件好事。
“穿越那片山區就可以臨近火之國的南部邊境,雖然遍布沼澤卻也有部門的據點駐紮,地勢空曠,有埋伏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運氣好的話……不,是有很大的概率會遇見據點派出來搜查間諜的成員……這幾日的趕路确實讓我們離成功很近了,”我指着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又慢慢把指尖劃到稍遠的群山,“我的提議是休整一下就迅速離開,正好趁着這些日子都沒有下過雨,就算霧隐可以藏身于積水也并沒有很多可以在坐落于丘陵地形的樹林中設伏的機會。我們要做的就是用最短的時間穿過那片平原進入樹林,然後盡早與援軍會合,”我用遍布汗液的手指打了個滑膩膩的響指,“接下來就是屬于我們的戰場。”
越沉吟片刻:“為什麼不走水路?這裡畢竟是火之國的邊境,他們不一定比我們更熟悉這一片區域的地形,”他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長河,“況且河邊多生草木,對忍者而言更隐蔽,更迅速省力,也更方便你和青伸開拳腳。”
“問題是我們能想到的霧隐也一定能想到,更何況他們必然比我們更擅于水上作戰。”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過方便我和青伸開拳腳倒也是真的……黏上我們的牛皮糖還有多少?”
“大概有十幾人……但是如果我們把戰線拉得夠長,把他們身後的援軍甩得夠遠,也未必突破不了他們的圍剿……更何況裡面可堪為戰力的人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六個。”春馬的聲音沒有什麼起伏,一貫溫暖的栗色眸子卻在黑暗中閃動着刀劍的冷光,“如果不是詩織被偷襲,任務目标又是個需要我時刻照顧着的重傷傷員……憑我們的實力,怎麼也能把他們給硬吃下來!”
越搖搖頭:“可是畢竟沒有如果,當務之急也還是要護送傷員活着回村……就是不知道他身上究竟帶着怎樣重逾千鈞的情報,竟足以讓任務卷軸上寫着‘不計代價’……嘿,”他苦笑一聲,“這可真是高看我們啊。”
春馬意外地瞧了越一眼,似乎是有些沒想到有朝一日井上越這個根正苗紅的家夥也會用嘲諷的語氣對着任務卷軸說話。隻是幾年的時間過去,所有人的神經也早就已經不是幾句尋常的垃圾話就能夠引爆的了,當下便隻是瞧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我本就無意糾結于任務卷軸的問題,作為偵查員,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眼下戰況的急迫,插科打诨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也根本就起不到緩解氣氛的作用,索性便直接開口打斷道:“明天我會和青帶着你們的分身先行水路,以此來引動他們的一部分人手,你們借此機會看清他們的人員分布,再看準時機和路線趁勢突圍,玩他一手聲東擊西,怎樣?”
不出意料,兩人幾乎是在瞬間就皺起了眉頭,其中春馬更是一句“不行”脫口而出:“不行,我不同意,這太冒險了——敵方人數本來就多,我又抽不開身去給你們治療,更何況你們怎麼能确定——”
“怎麼能确定敵軍裡不會有超出我和青的能力範圍的存在?”我挑了挑眉,“我也是有腦子的嘛,難道我看起來像是會以少對多還正面硬剛的人嗎?……哎,放心吧,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過是遛敵人一圈就跑而已,難不倒我們的——我和青配合起來是個什麼光景你們心裡還不清楚嗎?誰是孩子誰是狼還未可知呢。況且我們可是要幹大事的人,要是輕易就把命交代在這裡,那我也幹脆不用叫八坂照河了,我看叫八坂菜雞就很不錯——”
“讨論戰略就讨論戰略,瞎扯什麼交代不交代的。”春馬瞪了我一眼沒有繼續吭聲,越倒是翻了個白眼,卻也并沒有立時否定這個由我臨時制定的冒險計劃——或許即使是他也無法否認,這個計劃雖然兵行險着,卻也是當下的最佳選擇了。
我把口中剩下的話咽回肚子裡,哼哼着敷衍了一聲,又對剛剛回來顯得風塵仆仆的青招了招手。
你懂啥,哥這叫反向立flag。
“什麼計劃?我們該做什麼?”青走近我們,語言一如往昔地簡明犀利。
“聲東擊西。電魚。”我偏頭對他笑了一下,回以同樣簡練的言語,“說好了,可别翻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