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就這麼相信了?
我略微一呆,随後四肢和表情就好似突然間脫離了我的控制似的:“你……你就這麼相信了?”
他訝然:“你說假話了嗎?”
“當然沒有!”
“那我為什麼不相信?”
“我……這……”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水門那副全然疑惑的神情叫我臉上微微一熱,看起來就好像我是個擅自給自己加戲的戲精似的——這讓我先是覺得似乎有什麼話都哽在喉嚨裡說不出口來,随後又覺得似乎無論是什麼話在這時候說出來都會顯得我蠢爆了。于是我急中生智地用手心抹了一把臉……這樣好歹還不會被看到我臉上奇妙的表情——我開始痛恨自己在信任的人面前不戴面具的習慣。
——所以,天知道當我聽到他終于壓抑不住的笑聲時,有多想一胳膊肘把他戳到樹下面去。
見鬼的上忍前輩!
要想在這種情況下調整表情實在是很費了我一番功夫,當我終于重新把自己的表情控制在平日裡的穩重的框架上,我開始試圖把奇怪的趨勢扳正:“波風上忍,我的意思是這條消息聽起來太過于虛幻了不是嗎?”
可是水門他為什麼依然在笑?他看起來對我把話題掰正的行為無動于衷——這讓我的表情重新又有了崩解的趨勢。為了挽救我今天已經所剩無幾的形象,我不得不不依不饒地重複了一遍,這不光是為了提醒他,更是為了提醒我自己:“不是嗎?”
這一次倒像是湊效了。
水門因為發笑而弓起的脊背慢慢地挺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笑着轉過頭來看我:“照河,你今年多大了?”
你問這個做什麼?我抽了抽嘴角:“應該是十三了。”……但是心理年齡已經是個四十幾歲的中年男人了。我在心裡小聲補了一句,又莫名覺得有些委屈。
“嗨,看樣子我也沒記錯嘛。”水門對我瞪大的眼睛視若無睹,反而唏噓似的摸了摸我的頭發——我甚至在他那雙流轉着星月光華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影子,他被一片溫柔極了的藍色包容環繞,“照河,可不要小瞧我們這些大人啊……無論是經驗還是閱曆,還是我們更占優勢啊。”
“所以……适當地也要依賴我們一下吧?”
……所以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嗎?我眼角跳了跳,頗有些不自在地把目光挪開。
我明明已經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難道這還不叫依賴嗎?
“……我知道了。”我抿了抿嘴唇,“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對于‘那東西’已經有初步的猜測了對嗎?”
他便笑眯眯地點點頭,卻已經沒有再繼續解釋下去的意思了——我知道,我明白,這就是不想告訴我的意思了。
水門是個有時候會給我“溫柔得過了頭”的感覺的人,但實際上我們都很清楚——了解他的,不了解他的,他的師長後輩,他的學生,我——我們都很清楚,水門早就把戰鬥和日常劃出了分明的界限,他可以在日常裡退一步再退一步,溫柔得簡直像個沒有脾氣的老好人,也可以在戰場上毫不猶豫地斬下一刀或丢出一個小小的螺旋丸,于須臾之間斷絕一線又一線的生機。
戰場上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的心髒裡藏着一杆量尺,每一格刻度都清晰明了得像是刀刻,每一個“度”他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假如那個“度”到了,那無論是誰也休想在他這裡取得一丁點的進展。
“那什麼時候可以告訴我?”我坐正身體。
“很快,也許等我們這一次分兵之後重新會合就可以,我需要查探和驗證。”他的神情重新沉凝下來,這本是極少會在他臉上看到的,“另外,作為桔梗山裡砂忍們的後盾,他們留在桔梗城裡的力量也絕對不會少,你和春日青記得多加小心。”
“好。至于桔梗城……也許它很快就會變成你們的後盾了。”我微微挑眉。
“拭目以待。”他便也微微挑眉——而這讓他看上去幾乎就是一個大男孩了。
“你告訴他了?”
在向桔梗城夜奔的路上,青與我齊頭并進,而就在某一次與他擦肩而過時,有微風輕柔地吹拂過我的耳畔。
“交給他了。”
于是那張向來都是面無表情的撲克臉在此刻竟也顯出了幾分放松的神态——那就好。這幾個字幾乎就在他藏在眼洞深處的眼睛裡明明白白地寫着。
我在鼻端用氣音發出一聲模糊的笑,心說這就是水門,這就是我們。
人啊,總是向往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