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句實話,水裡的情況一點都不好。
溫度很低,水也……不太清澈,鋪天蓋地的泥沙幾乎就要糊在我的臉上——我知道如果我剛才沒有丢出那一張起爆符的話或許情況會好上許多,但在炸出他們之前誰也不知道戰況會在下一秒如何發展,再加上時間緊急需要速戰速決,我自然要竭盡全力去争奪一切可能的先機。
這是什麼東西?
我眯了眯眼睛。
噫,好像是一隻斷手。皮膚被泡得發白腫脹,但是從參差的斷口處和尚且夾雜着肉粉色的骨斷面來看,又像是剛剛斷掉不久。
這應該就是那個沒能被我從水裡拖出來的倒黴蛋。起爆符……死在起爆符之下,這種四分五裂的模樣實在是不好看,但也的确算是常态。
……然而如果讓女孩子看到了,影響總歸還是不好的。
我動了動手指,一股微小的水流便悄無聲息地混入了這片晦暗的水域。它一離開我的手指便唰地一下散去了,叫人再也尋不見蹤迹,就像是影子總是能輕而易舉便融入黑夜——我卻知道它又在那隻斷手的周圍略作了幾秒的停駐,最終卷着它一同離去,去往了不知何處的幽深水底。
好在這處水潭不算大也不算深,在我與花臉地毯式的搜尋之下,一處已然暗淡到了極點的小型陣圖沒過多久便闖入了我們的眼簾。
【停在原地】。
我對着花臉比劃了一個手勢,自己則在譚底的軟沙上輕輕一踩上浮些許,開始打量起眼前這頗有幾分眼熟的晦氣玩意兒。
是用來封印的陣法沒錯,而且從這個線分隔的格局來看,應該是一種大型封印陣法的一部分沒跑兒了。眼下這個小東西應該隻是整體中的一角,是專門紮根在這個特定的方位以分擔正中處壓力的分陣之一。
換句話來說,就是現在我和花臉腳底下踩的這個封印陣裡其實沒有什麼東西,真正的大頭并不在這裡,無論是水下的我們還是地上的詩織他們暫時都是安全的——至少我們最擔心的尾獸目前還在一個夠不着我們的地方——隻要我們不會手賤到要去破壞掉整個封印陣的查克拉流動平衡。
這樣看的話,那些霧忍的分布位置也就變得可以理解了。
他們可能是想給我們憋個大的。
我搓了搓手指。
盡管總體事态仍然不容樂觀,卻也的确是比剛才要松出一口氣兒。
樂觀點兒,我想,好歹現在還能有點兒準備時間不是?
【走】。
在确定花臉依然在緊緊地跟着我之後,我單手結了個印,厚重的水流便層層疊疊地彙往我們的足下,如一隻有力的手般以一種迅捷卻溫柔的力道将我們向水面托去。
“确實有尾獸,但是尾獸在裡面,我們現在還是安全的。”
我摘下面具用力抹了一把臉,随後用力甩手将泛黃的潭水甩離我的手指,而那些本應翻湧在潭水之中的粗粝泥沙就阻隔在我的臉與手心之間,此刻又将我的皮膚劃得有些隐隐約約地痛。
“隊長,你鼻梁劃破了,還流血了,”剛剛爬上岸邊的花臉撥了撥頭發喘了口氣,轉頭就提醒我道,“你對自己下手也是這麼狠的嗎?”
我翻了個白眼:“流就流吧,也不差這一道……嗯?他們怎麼還沒審完?”
沒審完就算了,這個隐蔽怎麼也做得……跟沒有似的?
還沒等得這幾句批評在腦子裡過完,我便聽到詩織等人聊勝于無用于藏身的那一處草叢之中傳出一聲令人震悚的慘叫。
極為濃烈的怨毒、不甘、驚怒……那叫聲實在是過于慘烈,幾乎是立時便叫我背後一涼。我來不及多想,雙手幾乎是下意識便結出了一道水遁·水牢之術來将那剛剛才恢複意識的霧隐女忍牢牢裹纏——
砰!
隻聽一聲沉悶的爆響,原本在那處圍作一團的詩織等人皆是身體一震,身處另一個中心的詩織更是飛快地揭下面具,露出一張慘白如紙的臉,然後……然後她就突兀地低下頭去,開始劇烈地咳嗽、幹嘔,最後又一口一口地嘔出血來,将她腳下踩着的那塊地皮染成濃郁的赤褐。而此時在她不遠處的水牢裡卻已然沒了那女忍俘虜的蹤影——不僅如此——比起透明無色的水球,現在的它倒更像是一團腥氣沖天的血球了,水流翻湧更疊之間,夾雜其中的雪白碎骨與粉紅碎肉不時浮現,竟也被染成一片暗紅的液體襯得曆曆可數。
而我們也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在發愣,震驚與茫然交替着在每一個人臉上浮現、變換。沒有人說話,詩織咳得像是要把整個呼吸道都燒成灼紅,除此之外就隻有雨聲——那近幾日以來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的背景音樂,所有人都可以關注它,而所有人也都可以忽略他,于是一時間,這血腥、慘烈到了極緻的場面居然也荒誕得像是一部充斥了黑色幽默的默劇。
“她……她直接就地自爆了?你們是把什麼給審出來了?”我終于從那強烈的視覺沖擊中緩過神來,目瞪口呆地瞬身到詩織身邊去去,和詩織隊伍裡的醫療忍者一起開始結那幾個早就爛熟于心的醫療忍術的印。
“不知道,隊長。從審問到交鋒,她們自始至終都是在精神世界裡完成的,我們根本就插不上手,也不敢亂插手,而且……而且剛才要不是隊長你反應快,我們這一堆人裡也不知道還能活下來幾個。媽的,面具都給我炸裂了。”有人嘴裡恨恨地罵了幾句髒話,随後一骨碌便從泥地上爬了起來,“隊長你先好好看看豺隊長吧,她負責幻術審問,離那人最近,受到的沖擊也最大!”
這還用你說?我暗中咬了咬後槽牙——其實在前有我的水層做屏障,後又有我和另一個醫療忍者做奶媽擔保的情況下,詩織的外傷和内傷基本都不需要擔心,那些傷口會在醫療資源的集中之下痊愈得很快,與之相比,詩織更需要我們去擔心的實際上還是她那剛剛遭受嚴重震蕩的精神——而事實也的确如此,此時詩織身上的諸多外傷内傷已經沒有了大礙,她卻仍帶着疲憊的意識陷入了極為難熬的半休克狀态。
……還包括了那些她沒來得及說出口的情報。
半昏不昏最是難熬。
我歎了口氣,在确定隊伍裡其他人受的傷都沒有大礙之後,便讓詩織隊裡的人将她扶好,我自己則在手上用查克拉生出了一捧冰水,慢慢将詩織激醒。
詩織醒得很快。
她首先咳了兩聲,咳得生理性的眼淚都在眼眶中流轉,然後用力地呼吸了幾口潮濕的空氣,最後才慘白着臉且哆嗦着嘴唇開始說話——我知道她已經在竭力去維持自己聲線的平穩,可那把嗓音仍然幹啞得像是有兩張砂紙在相互摩擦:“你、你們……你們去把人救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