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倒是說出話來了,隻是嗓音艱澀得仿佛哽住了一塊爛木頭。
他說:“白牙斷了。”
“那你呢?”我說,“白牙斷了,就從此不再碰刀了嗎?别人托付給你一條新的路,就從此對自己原本的路棄之不顧了嗎?”
類似的話還有許多,我卻忽然住了嘴,覺得說那幾句話的時候心髒跳動得比剛才被三尾追着打的時候還要快。萬般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都在這一刻湧上心頭,攪得結實的胸腔都變成一片混沌,卻又自發地泛出一陣又一陣的澀。
我該說什麼呢?
我能說什麼呢?
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呢?
我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不該。不能。不知道。選擇權和解釋權從一開始就在卡卡西手裡,他要怎麼做是他的自由,把話說得難聽一點兒——人家自己做的選擇,關我屁事?
人如果要學會保持冷靜與克制,就要學會時刻自己給自己潑冷水。
但我依然為此而感到難過——或許還有些惱怒?誰知道呢。然而丢下刀不用轉而去用寫輪眼,就等同于背負起宇智波帶土沒來得及經曆的大半截兒人生了嗎?真是……
本來查克拉就緊緊巴巴,現在還要供着那隻合不上的寫輪眼,不需要多少查克拉就能夠使用的體術它不香嗎?有自己的堅持是好事兒,但我們做事也是要講究腳踏實地和因地制宜的呀,就像社會主義最終變成了華夏特色社會主義,計劃經濟最終也變成了華夏特色的市場經濟——這是同一個道理,也同樣能夠反證生搬硬套是不會有出路的——至少不會有好的出路。
卡卡西不說話,卻倔了吧唧地把頭扭到一邊去——這挺好笑的。
我也挺好笑的,居然會在這種糟糕的情況下試圖去跟他探讨什麼“自我”。
可能他真的已經想清楚了?我譏诮地想着,關于他究竟是打算做旗木卡卡西還是旗木帶土這件事。
就他那點兒查克拉——使用寫輪眼維持得了十分鐘嗎?誰他媽的想要一個不倫不類的旗木帶土啊,宇智波?水門?玖辛奈?還是琳?
“算了,是我多嘴了,惹你厭煩,”我吐出一口胸中的濁氣,将五官擺成一個笑臉,希望能夠以此來把自己講話的語氣也軟化得足夠委婉,“可能你已經想清楚了——但是我一定要告訴你,我不喜歡你現在這種轉變。如果不是在這裡,我一定會和你單獨聊聊,但現在不行,因為聊聊的前提是我們都能活着走出這裡。”
我依然看不到卡卡西的正臉,卻可以看到他在皺眉,。好像生氣了——他一向不喜歡我用這種過來人的語氣對他說話,理由是那太像是說教了——這我是知道的,同樣我也知道剛才我的那幾句話已經可以說是在他爆炸的臨界點上左右橫跳。然而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有些高興,我心想這最好代表他想要反駁我,隻是還沒想好要怎樣開口膈應我而已,也省得這場鬧劇從頭到尾都隻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叭叭叭叭叭叭地說個不停,搞得好像我在強行給自己加戲似的……這種戲我甯可不加。
我從腰側抽出忍刀,在空中随手甩了幾下,于是尚且完好的刀刃便由此輕易地割開空氣與海風,留下飒飒的聲響。
調轉刀刃,我将刀柄向他丢過去:“沒有刀就先用我的,希望你還沒來得及把以前走過的路都刨幹淨……體力恢複得怎麼樣?”
卡卡西點點頭,意思是雖然我現在很煩你也懶得跟你說話,但是我還是可以很好地凸顯一名上忍的職業操守。
完美領會他意思的我用鼻腔哼出一聲短促的笑,卻在下一秒便将自己滿腦子的情緒給甩了個幹淨,開始緊鑼密鼓地交代我目前能夠想出的最低損的“關于如何從此地逃出生天”的策略——說是策略,可這策略的本質卻是一個“禍水東引”。
啊——老鼠,蟑螂。我在臉上挂上一個頗為柔和的微笑。那個在暗處窺視着我的人愛躲,愛藏,似乎也愛盯着我來來回回地轉——别提卡卡西和琳他們兩個,如果窺視者的目标真的在于他們,那他們恐怕是等不到我過來的。
既然一定要推出一個生物去吸引三尾的視線,那為什麼不能是他呢?隐藏身形的做法足以證明三尾對他而言也是威脅,而他足夠鮮活的行為也足以在短時間内吸引三尾的注意力,這對我們而言已經很綽綽有餘了。
唯一的一個問題就是該怎樣确定他的位置,再準确無誤地将他逼出來。
事實上偵查類的工作一直以來似乎都是我的痛點,畢竟我習慣于在行動之前列出百八十個計劃,企圖以此來囊括所有的意外和所有的可能,于是一切的情報對我而言都具有其獨到的價值——無論是最基礎的人員數量和人員分布,還是基本沒有什麼人會去注意的場地面積,地形變化。我所計劃的一切似乎都建立在感知型忍者這個基礎之上,一旦沒了這個基礎,我相當一部分的計劃都會變得寸步難行。
——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漏洞,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會允許這個漏洞長久存在。
而事實的确如此。
高頻率的結印讓我的幾根手指隐約有些抽痛,這可能是骨裂的征兆,接下來我有極大的可能會握不住刀——而這也正是我将忍刀丢給卡卡西的原因之一,既然我用不了,那就把它交給能用的來。對我而言在這種情況下,忍術會是比體術更好的選擇。
我剛剛開發完成不久的大範圍AOE忍術——
“土遁·大地寂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