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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進去。”領頭人敞開一處偏僻的小門。
“進去做什麼?”我問。
“當然是等死。”他笑了一聲,“砰”地摔上了大門,随後便是落鎖的聲音。
盯了幾秒面前緊閉的門扉,我臉上僵硬的笑容在瞬間散得一幹二淨。我回過身,開始認真謹慎地将屋中的一切收入眼底。
好重的血腥氣——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人倒是比預想中要少——第二反應。
屋中不曾通電,也沒有明火,因此在這個時間、這種天氣之下,留存在這裡的隻有昏黑一片,冬末的夜幕于此提前降臨。我避開幾道或打量或試探的視線,目光在屋中逡巡搜索,終于在牆壁上找到一處已經熄滅了不知多久的壁爐,隐約能看到裡面的木料幹枯黝黑,雖然還沒有近距離探查,但多半也已經受潮,輕易點不起火來。
四個牆角中的三個已經被占據。一處是三兩個衣衫考究卻也破爛的惶恐不安的青年人——看起來像是出逃的貴族;一處是七八個衣着褴褛且仿若驚弓之鳥的混雜人群,男女老少婦孺皆在其中——大概是普通的百姓農民;再一處卻是一對發色顯眼的年輕男女,一者暗紅一者藍紫,同時還穿戴着我再熟悉不過的忍者袍服與鋼鐵護額——那個圖案是雨忍嗎?是,但……考慮到雨之國境内各方勢力的複雜盤踞,他們既然被毫無顧忌地捉住關在這裡,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是浪忍或者傭兵。
……氣氛有些微妙。
除我之外,屋中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聚焦于那兩名年輕的忍者身上,憤恨、懼怕、譏诮……還是這老幾樣,可以說是十分标準的忍者目光洗禮套餐了,而這些套餐無論在細節上有怎樣的變化,内核倒是從未變過——無非是包裝不走心的惡意罷了。
兩名年輕的忍者大概早已習慣了這種境遇,他們無視了所有懷抱惡意的目光,隻把視線在我身上短暫地停駐了幾秒便移開了,顯然并未起疑。我卻在這相互打量的短短幾秒間極為敏銳地捕捉到了些許值得深思的細節:他們的呼吸并不穩定,反應亦顯現出幾分遲緩,明顯狀态不對。
我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聯想到了查克拉封印。
想要囚禁忍者,查克拉封印是最簡單也最核心的道具。被套上封印的忍者無法再随時提煉查克拉,而用幹淨平日裡的儲存又實在是過于簡單,于是忍者便不能随心所欲地施放忍術,實力由此已被削弱了一大截。與此同時,那種由内部滲透而出的虛弱也将帶來非同一般的焦躁感,許多并不理智的決斷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做出的。
因此——查克拉封印已經可以說是針對忍者效果立竿見影的大殺器,而具有如此殺傷力的東西自然不會是随處可見的大路貨,所以……如果是查克拉封印導緻了這兩名忍者虛弱至此,那這一窩子的山匪就絕不會是什麼輕易就能解決的阿貓阿狗,與之相反,它至少是被一方勢力所扶持的。
至此,這處山匪據點的性質已經完全變了:真的會有人投入查克拉封印,隻為幫助一群山匪鞏固地盤麼?
——開什麼玩笑!
……所以,這處據點的設立有很大可能是具有特殊意義的。
想明這一重關系,我開始慶幸自己在被押解的一途中都不曾輕舉妄動,眼下我既沒有被封印查克拉,又得以以符合情理的方式進入這裡,隻要接下來蟄伏起來做好僞裝,大概可以探聽到一些有用的情報。
至于這兩個忍者……
我的視線輕飄飄地略過紅發青年雙腳——木闆被血液洇浸後呈現的暗色早已在他的身下擴散開來,此刻光線昏黑,屋中混沌一團,那團暗色便仿佛是死亡遺留在此的影子。
不過也僅是影子罷了,他還死不了,至少短時間内還死不……
“啊,抱歉,請原諒我的冒犯。”我露出歉意的笑容,對那因察覺到我的目光而轉過臉來的紅發忍者低頭道歉。
昏暗之中,紅發青年似是又看了我一會兒,才一聲不吭地收回視線。
——看吧,我說過的。
“呵,忍者!”
又有一道尖銳的聲音在此時插入進來,聲音的主人似乎是十分幹渴,以至于嗓音粗粝沙啞,區區幾個音節都被咬得破碎支離。
我順着聲音的來處望過去——隐約可見是那幾個衣着考究卻也破爛的“落魄貴族”。
“喂,那個新來的,你沒帶枷鎖便不是忍者,又不像是那些種田的泥腿子,要不要來我們這裡擠一擠?”聲音的主人又說道。
我:“我……”
“還是說你想要跟那些令人作嘔的忍者湊在一起?!你不要忘了,我們的城市,我們的房屋,我們的農田,我們的家人……都是被他們所摧毀的!這些該死的劊子手活該被碎屍萬段!”
不等我說完,堪稱聲嘶力竭的嘶吼便回蕩在了狹小的木屋之中,其中所爆發的惡意與恨意過于濃烈,以至于我的腦海裡幾乎就要浮現出一雙血紅凸起的眼睛。我下意識向年輕忍者的方向瞥了一眼,然而餘光中的他們無動于衷,甚至都沒有回應其一個眼神,另一處牆角的幾名平民也隻是将身體蜷縮得更緊,仿佛這樣就可以從不存在的火中汲取些許溫暖,又或者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低為零。
我後知後覺地退後半步,好似被他剛才的嘶吼給吓了一跳:“呃……我,我還沒見過你說的那麼大的禍事,對你們之間的矛盾也隻是一知半解……總之、總之我先待在這裡了。”
說話間,我又退後幾步,身後俨然便是那最後一個無人的角落了。
“又是個自甘堕落的東西,扶不上牆去的爛泥。”牆角的陰影譏諷道。
這人已經瘋得差不多了吧?有沒有什麼安撫他一下的辦法?我可不想……唉,真麻煩。
這裡大概能清淨些。
我這樣想着,便要在這最後一處角落裡一屁股坐下,然而中途我又想到些什麼,隻略做猶豫便重新站直身體,向那各方面都十分欠奉的破爛壁爐走去。
“我帶了打火機,”我小聲說道,也不知是在解釋給誰聽,“應該能點燃的。”
“又不是隻有你有,”瘋貴族立時開口嘲諷,“我早就試過了,那個該死的壁爐根本就——”
“啪”。
一點柔和而熾熱的橙色亮起,繼而蹦出幾顆金色的火星,點亮了衆人的雙眼。
場中蓦然一靜。
我笑了一下。
——打火機?當然沒有那種東西,我又不吸煙,要那東西毫無用處,但一個無印無聲的小型火遁卻是應有盡有。我的身體已将視線擋住,小型火遁搭配響指使用,效果拔群。
如果這樣就能讓屋中的衆人平靜些許,那我沒有推拒的理由。
重新坐回角落的時候,屋中已經安靜得仿佛提前進入了寂夜,唯有或淺或重的呼吸聲與焰心的噼啪作響時時萦繞于耳畔,就連空氣中騰起的飛塵在火光的映照下都精緻得纖毫畢現。
人們愣愣地注視着火焰,哪怕他們的眼睛已經因久不見光而簌簌地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