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等來了标靶。
她在桌上放下一錠碎銀子,便悄無聲息地從窗口處飛身而下,遠遠地跟上了那黑衣無賴。
至于什麼月黑風高啊,滅人滿門的刺客危險啊,她暫時也顧不上了。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嘛。
這至理名言還是她從自家老爹那學來的!
那廂,神君若是知道她的心思,估計想找嘲風幹架的心都有了。
這沉淵惡煞到底都教了她些什麼啊!
此時,在夜昙眼裡,她哪是在跟蹤什麼黑衣無賴啊,她那是在跟蹤行走的五百金啊!
連帶着看這無賴,都覺得他在散發着熠熠光芒。
金子在黑夜裡可不得閃閃發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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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夜昙一直跟蹤着少典有琴來到一處村落邊緣。
那廂,神君多少有些怔訟。
他眼前的,還是記憶裡的那處石屋嗎?
石屋隻露出了一個粗糙的頂部輪廓,層層疊疊的土灰将它覆蓋得嚴嚴實實的。
布滿着坑洞的灰黑色岩石,雜亂地堆疊在四周。
怎麼會這樣啊?
大門都被埋了哎!!!
神君隻能一邊感慨着滄海桑田,一邊按照記憶裡的位置去挖門。
還好,這次他不用徒手挖了。
乾坤袋裡,多少還是能有點寶貝可用的。
飛池居然把太上老君的上寶沁金耙都給借來裝進了乾坤袋。
看來,回去得給他漲一漲月俸了。
少典有琴用手拄着耙子,盯着眼前的土石堆。
還好還好,小沒原先也在獸界的采石場裡打過工,這種工作對他而言,算不上陌生。
費勁刨完了石頭,神君終于找到了大門,并伸手嘗試推開大門。
“哄”的一聲,那大門在他面前轟然倒塌,激起了漫天塵土。
“咳咳咳……”猝不及防間,他被嗆到了。
看來今天他是有的打掃了。
少典有琴揮了揮手,試圖拂去撲面而來的塵粉,看清石屋内部。
此時,月光正從門外直直地照進來。
先前辣目留下的那些石床石桌石凳,都還在。
屋内也沒有什麼異味,隻是積了厚厚的灰塵。
什麼都沒變。
人族常稱堅如磐石,是之謂也。
神君變凡人下界才沒幾天,清潔咒都還用不來,隻能用勉強用符咒畫了個清潔符。
這幾天才剛開始修煉,恢複的一點點法力,就全用在打掃這件事上了。
用上法寶加上體力,好容易将廢棄的石屋收拾得能夠有地方坐下了,他長舒出一口氣。
坐在石椅上,就着燭火,少典有琴望了望石屋門口。
光幹淨還不夠,盡管有石頭做的家具,鍋碗瓢盆什麼的,仍是怎麼看怎麼不像可以住人的地方。
必須裝飾一番。
那麼,擺點什麼好呢?
之前那些骨頭啊,彼岸花什麼的都不行。
不喜慶,也不吉利。
這次他得擺點昙兒喜歡的,最好能是她看到了就會走不動道的那種。
至于什麼能讓昙兒喜歡……
那自然是錢了!
神君檢索了一下乾坤袋,專撿惹眼的,吉利的那些擺設拿。
黃澄澄的玉如意。
碧玉的香爐。
都擺上!
再來個金子雕的鴛鴦擺設好了。
鴛鴦的話,說不定昙兒看見了自然而然地就會有所聯想了呢!
弄完擺設,神君一轉身,便看到空蕩蕩的大門。
大門……就明天再修好了。
但石屋裡的穿堂風,着實吹得他有些冷。
于是,少典有琴又拿了些青色與黃色相間的簾子,把那些漏風的窗戶啊門啊,暫時都給遮住了。
這簾子垂下的吊墜還是金鑲玉的。
夜風一吹,便叮當地響個不停。
不行,另一邊的洞口也得堵上!
要怎麼堵更好呢?
神君盯着乾坤袋沉思。
對了!
乾坤袋裡的錢,放着的效果,哪裡會有展示出來好呢!
這麼一想,少典有琴又拿出了當初那個金算盤。
經過修繕,那算盤早已煥然一新。
他摸了摸算盤,走進多年前,被南明離火炙烤過的山洞中。
神君看着滿屋子的金銀,覺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明日再說吧。
走出山洞,他便又将手中的金算盤嵌進了石頭牆上。
石頭在法寶的催動下漸漸合攏。
一個寶庫順利完成了。
神君拍了拍手,覺得效果還算不錯。
那廂,夜昙一邊打哈欠,一邊看着她的标靶忙活。
她暗中觀察了好一陣子,發現這人很是奇怪。
身為一個賞金獵人,不可能會這麼窮啊。
居然就住這麼一個破破爛爛的石頭屋子,也沒個下人幫忙。
距離如此遠,夜昙自然是看不清那些真金白銀們的。
除非,他把賺來的錢都揮霍在了其他的地方!
諸如吃喝嫖賭之類的。
所以,他一定不是個好人。
怎麼這麼磨蹭啊!
還不睡!
這破屋子再怎麼收拾也就這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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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夜昙在等人睡覺的中途,都快把自己也等迷糊了。
直到那石屋中的燈火熄了大約半個時辰,她才蒙上面巾,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去。
仔細一看,這石屋根本就沒有像樣的門窗嘛。
但别說,簾子什麼的還怪好看的。
居然比他們沙漠角的帳篷還講究。
這刺客肯定是殺人如麻,才能積攢下這麼多金銀。
夜昙全然沒意識到,這正話反話,都讓她一個人說了。
她不動聲色地掀開裝飾的簾子,摸進石頭屋子裡。
等自己的眼睛适應黑暗之後,便又悄悄地往床邊探去。
夜昙本想用赤色鞭捆住标靶的。
這鞭子,還是從她那便宜老爹那順來的。
也算是種可以折疊的暗器。
嘲風的拿手武器被她偷走後,隻能用大刀打架了。
但石屋到底布局複雜,施展不開!
夜昙摸到床邊,甩出赤色魔鞭。
不料,對手直接拿過身側之劍隔檔,鞭子被反彈回來,差點就要刮花了她的臉。
少典有琴早就聽見了有人靠近,一直閉目假寐。
直到拿劍抵擋之時,四目相對。
他趕緊抽回清光劍。
她居然這麼快就找來了!
夜昙卻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二人在小小的石床附近交起手來。
少典有琴自然是讓着夜昙的。
但夜昙卻有些心煩,她并不擅長赤手空拳的搏擊。
幾十個回合下來,她的頭發都被移形換影之間帶起的凜冽吹得有些毛躁了,卻還是不能拿下他。
可事到如今,就算想跑,對方也不可能會放過她的!
不成功,便成仁。
“啊!”
輾轉騰挪之間,夜昙冷不防地被地上漏網的石塊絆了一跤,整個人頓時失去了平衡,直接往前倒去。
完了!
她心道不好,這種對戰,棋差一步,就是生死之隔。
電光石火間,夜昙也來不及多想什麼,隻能借着身體的重量順帶把對手也壓到了石床之上。
“嘶……”
身下之人傳來一陣悶哼。
神君是被硌得腰疼。
好機會!
近戰,再用鞭子的話,那她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了。
然而,夜昙一手剛摸向美人刺時,便被少典有琴一把制住了。
還好,她還有另一手。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夜昙眼疾手快,刷地揚了把一直放在袖口暗袋中的藥粉。
揚得那叫一個心安理得。
話本子裡的名門正派多也不講武德,舉派圍毆正直的大俠,遑論她這種魔教妖女了!
“!!!”
她又玩陰的!
少典有琴松開了夜昙,以袖掩面,屏住呼吸。
就知道她不講武德,幸虧他早有防備。
這人還挺有兩下子的!
打鬥至此,夜昙也不由地有些佩服起這黑衣刺客來了。
然而……
離光夜昙,必須是要出其不意,一擊功成的。
藥粉隻是她的疑兵罷了。
美人刺埋入血肉的聲音很輕,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
少典有琴有些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去。
隻見他腰帶之上的那片片金箔,居然微弱地反射着月光。這點,幾個時辰之前的玄商神君是萬萬沒想到的。要是他能早點想明白,愛美也是一種罪過的話,也就不會冒着挨這一記美人刺的後果,還要打扮的。
哼!
她和老爹對戰時,鞭子和刀劍用得更熟。
美人刺她才拿到沒多久,又有毒,所以總是拿來當奇兵的。
夜昙見目的達成,不再戀戰,很是幹脆地抽出了美人刺,又往這姓梅的壞蛋腰上踹了一腳,便自顧自地離開了石屋。
少典有琴一手捂上腹部的傷口。
尖銳的疼痛刺着他的神經。
下手真狠呐!
但……他沒立場怪她。那榜單就是他弄的。面對這樣的刺客,她不下狠手,反而說不過去。
這下,他的确是暫時沒有力氣去追人了。
少典有琴忍着劇痛,行了幾步,點燃了石桌上的燭火。
他艱難地解開下外衣,借着燭光查看自己的傷勢。
中衣已被染出一簇殷紅。黑色的外袍上怕是也洇上了,隻是看不見而已。
美人刺留下的傷口,在深夜之中,宛如猙獰的毒蛇,吐着浸染着鮮紅血色的信子,串珠般濺落在地。
得先止血。
少典有琴此時有些後悔沒聽霓虹的忠告。
母神到底是母神。
還好他帶了丹藥,足以解美人刺之毒。
藥粉撒上去的那一瞬間,劇痛再一次襲來,少典有琴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現在他隻是凡人,傷口疼得很。
隻是些簡單的動作,便逼得他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