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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夠了的夜昙看了看少典有琴,又彎腰開始揉自己的小腿。
她踢球踢得腿酸。
“你等着啊,我去找輛車~”
反正錢都是自己的,夜昙也沒多問少典有琴的想法,擡手就攔了一輛馬車,塞給車夫一錠碎銀,“師傅,去月窩村村口的茅屋。”
神君并未說什麼,隻是默默跟在她身後,上了車。
馬車行駛了一會,少典有琴便突覺自己的右肩上多了點重量。
他轉過頭去,隻見青葵正靠着他肩頭睡得香,還不時砸吧一下嘴。
“少典空心……”
“空心……嗯……”
被叫到名字的神君默默伸出手,将夜昙的腦袋往自己這邊攏了攏。
夜裡,車行在狹小的山道之上,并不太穩當。這不,馬車一颠簸,本來靠着他肩膀的小腦袋一下滑了出去。
夜昙半個身子摔在少典有琴身上,因有身體墊着,她居然隻是皺了皺眉,并沒有醒。
她昨天很遲才睡,早上又醒得早,再加上又逛了一天街……
大概是累着了。
少典有琴想了想,将夜昙的腦袋放在自己膝蓋上。
随後便收獲一句——
“少典空心大混蛋!”
神君苦笑。
居然夢裡還不忘罵他。
“啊!”卻不妨夜昙突然叫出聲來。
這是怎麼了?神君趕緊低頭查看。
原是虹光寶睛發作了。
他趕緊捏了個訣平息虹光寶睛的騷動。
因為疼痛,夜昙瞬間睜開了眼。
“你是不是趁我睡着的時候打我了啊!”由于離光旸經常打人,加上剛睡醒,她下意識就來了這麼一句。
“本君沒有。”
“你就有就有!不然我為什麼會痛!”現在青葵也好好地在家。
“在你眼裡,本君就是這種随意打罵,蠻不講理之人?”少典有琴才說完,便自覺失言。
他明明知道她讨厭自己的,為何會如此介意青葵對自己的評價?
“這是你自己說的啊!人家可沒這麼說!”夜昙捂住自己的額頭,又開始眼淚汪汪了,“少典空心,我……頭疼。”
對了,是虹光寶睛!
她才反應過來。
“這……這……”夜昙用手指着隐隐作痛的額間,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都到這份上了,你還不給我解啊?”
“本君……解不了。”神君心虛地移開視線。
他方才已經試過了。
“為什麼啊!”
“你明明說一個月以後就能解的!”
“現在都一年多了!”
“你說話不算數!”
“本君現在沒法力。”
面對夜昙連珠炮似的問法,少典有琴更心虛了。不僅如此,他還意識到一件事。他理應在修補歸墟時就死了……卻又活過來。
現在,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是不是因為自己魂魄不全,所以才沒法解除虹光寶睛?
“本君已經暫時平複了虹光寶睛,隻要你不再罵人,應是不會痛了。”
“不管!”夜昙顯然并不相信,也不想停止交涉。她想趕緊哄着人解了這困了她一年多的勞什子,“我好痛!你必須負責!”
“那……”神君無奈地看着夜昙繼續無理取鬧,“要不……本君……咳……給你揉一下?”
“那行吧!”沒等少典有琴反應過來,夜昙就順勢倒下,也不管人同意與否,繼續把頭枕他膝蓋上。
她仰頭,一雙明眸直視少典有琴。
“看着我做什麼啊?是你說要揉的!揉!”
“……”
她總是這麼強勢,讓人拒絕不了。
神君隻能認命地給人揉太陽穴。
那廂,夜昙的嘴還沒停下。
“少典空心,從明日起,你每天都得去神廟吃香火!”不是說法力不夠了嘛,趕緊去!
“少典空心,你聽好了!之後本公主都會好好督促你的!”
“你法力升回來後馬上把本公主這勞什子玩意兒解開!聽到沒有!”
因為它好久沒發作了,夜昙這些天都忘了虹光寶睛這茬。這回想起來以後……
她就更生氣了!
“青葵,今晚你早點睡。”神君顧左右而言他。
“嗯。”這次夜昙沒再反對,“我打算明天早上就帶你去見他們!”
“他們?他們是誰?”
“當然是去見我的夫君們啊!”夜昙毫無愧色地說着虎狼之詞。
“……”
少典有琴的手停下了。
天空中有一道驚雷劃過。
此刻,神君内心中充滿了驚愕,半晌,才艱難開口。
“……夫君……們?!”
他沒聽錯吧?
……是了,昨夜她好像也提到過“夫君”……“們”?
這是找了多少個啊!才一年啊!
突如其來的雷聲讓夜昙也不由地瑟縮了一下身子。
不會是天雷感應到了什麼,來劈她了吧?
老天啊,她是冤枉的啊!
天雷啊天雷,你要是不長眼劈我的話,到時候一定會六月飛雪,大旱三年!
神君看到夜昙突然變得沉默,也意識到方才的雷聲可能吓着她了。
算了,少典有琴,這……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不是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嗎?
“那他……們”,神君勉強平複了澎湃的心情,卻還是忍不住語中帶酸,“待你……好嗎?”
感覺自己嘴裡還有些糖葫蘆的味道……
方才他怎麼沒覺得那東西吃起來這麼酸!
“你确定……他們能接受你的……其他夫君?”
“哎呀,你去了就知道了……你手别停呀!”
夜昙不滿了一會兒,居然就着這個有點别扭的姿勢睡着了。
大約是因為被伺候得太舒服了。
“青葵……”少典有琴看了看睡熟了的夜昙。
說到底,是他對不起她。是他把她一個人孤零零留在天界千年萬年。
最後的時刻,他最擔心的是她犯了錯該怎麼辦呢?就算仙尊們都同情她,也沒人能幫她的。
不知道她究竟又使了何種手段,才逃出來。
愧疚之外,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留戀。
等看過了她夫君,自己就得離開了。
“公子小姐,到地方了。”就在神君千頭萬緒之間,馬車已經趕到了月窩村的茅屋前。
少典有琴看着還在睡的夜昙發了會呆,在車夫的催促下,最終還是抱着人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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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就起來。”神君看向懷裡人。
“你怎麼知道……我是在裝睡啊?”
夜昙讪讪睜開了眼睛。
“……青葵,你别再演戲了。”
很難不知道的吧?他感覺她渾身僵硬得很。
被揭穿了,夜昙隻能從少典有琴懷中跳了下來,一溜煙沖進了小茅屋。
神君跟在她身後進屋。
“青葵……你……”
“好了你别說了!”夜昙忍不住吼人。
“……”他隻是想說不如早些安歇吧,她怎麼又惱了?
“……”自己剛才到底為什麼要裝睡?
夜昙面向桌子方向站着,不去看人,以此掩飾自己的動搖。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了“笃笃”的敲門聲,解救了她的尴尬症。
“誰呀?”夜昙應門的語氣誇張到不行。
“葵兒,你在嗎?是我。”
“在在在!”關鍵時刻,還是得看親人呐!
“昙兒我來啦!”夜昙忙不疊打開門。
隻見青葵手裡正捧着自己早上拜托鄰居大娘清洗的盔甲。
“這個怎麼在你這?”
“午後漂母來你這送衣服,你和神君都不在”,青葵解釋道,“她便送到我們這屋來了。”夜昙、慢慢還有胡荽幾個在月窩村租了房子,故而村人知道她們幾個的住址。
“葵兒,你和神君出去了整整一天,都去哪兒玩了呀?”青葵難得八卦一下。
今日,她們幾個都在忙着安撫神識。幸而,有辣目能穩住局面。
“……昙兒,我們去那邊說。”夜昙接過青葵手中的衣物,又鬼鬼祟祟地将她拉到茅屋外不遠處,才開口解釋,“姐姐,我就是……去給他買點衣服被子什麼的。我……我跟他……什麼事情都沒有的,你可千萬别誤會!”
“你們兩情相悅,又何來誤會一說?”青葵才和慢慢住一起一日,就掌握了一手好八卦,“我可聽說,還有姻緣橋的指示……”
“姐姐你是不是生我氣了?”夜昙急于解釋,“我承認……接親當日是我撺掇帝岚絕的,可是我的本意就是讓慢慢帶你逃走,絕對不是想當天妃啊!”
青葵的本意隻是調侃一下夜昙,誰成想她真急了。
見狀,青葵整肅了容色,拉起了夜昙的手,“昙兒,姐姐當然知道你的心意。”想也知道,夜昙是立志當惡煞的。
“姐姐也謝謝你。”
讓她的人生,也有了不一樣的可能。
“不過哎……上了天我才發現”,夜昙的語氣戲谑裡帶着些自嘲,“給姐姐你的,都是好東西啊……”不管是人還是東西,從小到大,青葵總能得到最好的。偏生她還根本生不了氣,隻能羨慕,不能嫉妒。
因為青葵就是值得。
隻是,難得的好東西……夜昙望了望茅屋方向。
到她這就七零八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拼好。
“昙兒”,青葵摸摸夜昙腦袋,“等你想好如何處置神識,我就回沉淵了。那些東西,還有人……”說到這,她又意味深長地看了夜昙一眼,“你就……看着處置,可好?”
“啊?”夜昙傻眼了,“那是你的人,我怎麼處置啊?”
但她很快便反應過來。
“上次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不當天妃了?”夜昙無意識地加重了手勁,“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可得想清楚啊!”
“姐姐,我剛才随便說說罷了!我……不需要你把他讓給我的。”
“這不是讓。昙兒,我心意已決。”青葵回握夜昙,“所以,姐姐想拜托昙兒,代表離光氏維系人族和神族的情誼。”
“可是天帝和少典空心他們要的是你啊!”
“你信不信啊……”青葵學着夜昙的樣子調侃道:“若我現在去跟神君說,我有了喜歡的人,不想當天妃,他反而會松一口氣呢!”
“怎麼會,我看他明明就……”夜昙想起魍魉城那會兒少典空心對青葵的評價,蹙起了眉毛,“就挺期待的,還直誇你蕙心蘭質,秉性柔順呢!就今日,逛街那會兒他也在誇你呢,說你是個好姑娘!”
“不過啊……”夜昙拿手捅一捅青葵,“他要是知道你‘秉性柔順’到和沉淵族跑了,估計又得氣得掉灰了。”
“……”青葵有點無語。
這個昙兒,真是酸得不行。
“你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去說?”
“哎……不要嘛!”夜昙趕緊拉住青葵衣袖。
若是神識還沒什麼,可那大概率是少典空心!他要是知道自己把他騙得團團轉,大概鼻子都要氣歪了。
“我告訴你啊,一旦你說了,他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若是發現真正的天妃是青葵,少典空心那家夥肯定不會再有退婚的念頭了。
“你都不知道,當初我使盡了手段,他也不肯答應退婚。若知道你才是真的,那還不得樂死了!”
“姐姐,不如我們趁事情沒敗露,趕緊跑吧?我也不要當什麼天妃、惡煞了!你也不要回沉淵,咱們倆找個地方一起住,好不好?”
夜昙想一出是一出。
“等等昙兒!”青葵拉住人,“你要跑去哪兒?”
“我……随便哪裡都行。”四界之大,她不信他真能追來。
“咱們是逃了,那神識怎麼辦?神君怎麼辦?”
“還神君呢!你都讓他頭上發綠了,你不怕他追究啊?而且,父皇可是很看重這樁婚事的,你不怕父皇對你失望了?”
“所以……”青葵顯然早已考慮過這層,“既然我們已經撒了謊,就得一直撒下去。”
“好啊,你才去沉淵多久啊,也學壞了!”
“你還說我呢!昙兒,你真的舍得下神識,還有神君?”
“……舍不下也要舍。”
“昙兒,我們不能這麼對他,他什麼也沒做錯。”
“我也不想這麼對他啊……這不是沒辦法嘛……”她也好難受,好害怕的。
“姐姐,我想好了。神識要不要合一就讓他們四個自己決定,投票也好,抽簽也罷,都是他自己的事!”即使不合一會被沉淵族追……她還可以告訴天後。天後那麼在乎自己的兒子,一定會保證他安全的吧?
“總之,從今往後,他的事情,我離光夜昙不管了!”
“昙兒,你扪心自問”,青葵把夜昙的手放在她胸口處,“其實你就是喜歡他,又顧忌我和他的婚約,所以才着急要逃,對不對?”
“我……”夜昙語塞。
他什麼欲望都沒有。或者,可能……也有一些,但一直克制得很好。
她明明就不喜歡這麼無趣的人。
可是……夜昙摸摸自己胸口。如果他一直這樣,她好像……也不讨厭。甚至……還相當喜歡。
這世上,狡猾的惡人太多,好人太少。
“那你就去把你的感受告訴他。”
“嗯,你說得對,是得讓他也愛上我……”萬一真是神識呢?她可不能讓魚落網。
是做任務做魔怔了的離光夜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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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默默關上門,把手上的铠甲放回桌上。
手摸過那冷硬的輪廓,她咬了咬唇。
當初,自己希望他來生自由。
若是今生還沒結束,那就是再好不過的對吧!
“青葵”,少典有琴見夜昙默不作聲,也有些局促地開口,“衣服,多謝。”
“哦……”夜昙心不在焉。
怎麼能讓少典空心也如其他神識那般愛自己呢?
……對了!聞人!建木果實!
可是,此時此地,别說建木果實,普通的藥都沒有。
看來……隻能靠她自己的魅力了!
下定了決心的離光夜昙深吸一口氣,猛地推了把少典有琴,直把人給逼到牆根處。
神君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吓了一跳,忙着閃躲。
“你做什麼?”
上一瞬,夜昙的雙手以驚人的氣勢拍在牆上,甚至激起了些灰塵;下一刻,她又猛地擡起自己的一腳,隔着衣擺點住人□□的牆壁。
“你覺得呢?”
說着,夜昙默默放下了腳。
她發現這個姿勢是親不到的。
“本君……不明白。”這亂七八糟的姿勢,她到底是要做什麼啊!
“那本公主今日就讓你明白明白好了!”
夜昙踮起腳,湊上去,在少典有琴的唇間親了一下,又放開。
但也僅是稍稍離開了一瞬,便又親了上去。
唇舌相抵,呼吸糾纏。
星辰震動。
“怎麼了……你……”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攥着,夜昙微微将唇拉開一小段距離,“不是親過的嗎?”
說罷,她還伸出小舌舔了舔唇,活脫脫一個意猶未盡的色中女魔。
“你别說了!”能不能别說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既然不讓說……
夜昙又踮起腳去親他。
“啧……”這少典空心,閉嘴的速度還真是快。
夜昙伸出舌尖在唇線上舔了舔。
她倒要看看他能堅持多久。
“轟隆——”伴随着停不下來的雷聲,少典有琴的身體也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趁着人松開唇的瞬間,夜昙那作亂的舌頭十分靈活地滑了進去。
眼見對方城門失守,她自然是大舉進攻,攻城略地了。
不行!
這到底在幹什麼!!
得停下來啊!!!
趁人換氣時,神思混亂的少典有琴終于找到了時機,一把将退開了夜昙。
“青葵……你……”
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徒勞地“你”了半晌。
“……我怎麼樣?”他開竅了沒有?
夜昙隐隐有點期待。
“你……”神君指着夜昙的手指微微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就這麼……讨厭我嗎?
少典有琴心頭湧上一股難言的情緒。
你明明就已經找好了夫君,已經不需要我了,卻還在這裡和自己……
“你……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戲弄我!”
“你覺得我是在戲弄你?”沒等到開竅的少典空心,反而被一通指責,夜昙也火了,“少典空心!你個大傻瓜,大笨蛋!”
她都這麼主動了!誰能想到他這塊石頭居然會這麼實心,這麼木!
這家夥本體根本是塊榆木疙瘩吧!
“是,我讨厭你!所以就是要耍你行了吧!”
“我……”
我是真的以為……你不像從前那麼讨厭我了。
這一日下來,他以為,他們的關系,多少是有所改善了。
結果,她還是和從前一樣。
吃建木果實那次,不是她的錯。但她之前就諷刺過自己,一朝沒了清白之身,會内心痛苦什麼的,如今拿這事來捉弄他……也不為怪。
現在,他心裡……
真的不好受。
少典有琴不知道那是什麼情緒,隻覺得自己心裡又酸又脹。
“啊!”
夜昙額頭的虹光寶睛開始發燙。她的手在空中胡亂摸了幾下,摸到椅子邊,順着坐了下來,又捂住肩膀。
神君也顧不得細思了,開始手忙腳亂幫忙安撫虹光寶睛。
“你個騙子!”
夜昙更生氣了。
“我……沒騙你,真的是……法力不夠。”
看來,的确如他所想,他隻是沒有死透。
所以回不去天上,也解不了虹光寶睛。
……他還是這麼煩她,所以不肯幫她解這禁制。
“哼!”夜昙坐在椅子上氣了一會兒。
不行,她還是不解氣!
“我說,當初你幹嘛不直接抗婚啊!你怎麼不直接和你那個表妹成親啊?”這樣也就不會連累她們姐妹了。
死空心,臭空心,都怪他,害得本公主那麼難受!
“婚姻大事……”神君有些踟蹰,“豈可……兒戲。”
“我們之間就不兒戲嗎?”夜昙嗤笑一聲,“如果你父帝明天不讓你娶我了,把那個誰,碧穹!對,就把那個碧穹許給你,我看你一樣會開開心心地接受吧!”
“你!”神君拂袖。
她這簡直是無理取鬧!
“你什麼你?你瞪我幹什麼?你少假惺惺的裝模作樣了!不管是天上那夜,還是今夜……我看呐”,夜昙的眼珠子落在神君身上,“不管是誰親你,隻要是名正言順的天妃,你都不會拒絕吧?”
“我……”神君語塞。
父帝指的天妃……他能反抗嗎?
“沒話說了吧!”
“你根本就是人盡可妻!”
心頭火起的夜昙推了把少典有琴,轉身就走。
她還把門甩得啪啪響。
“青葵!”
她生氣了。
自己要不要去追她?
不行,現在外面并不安全,自己不能任她負氣離開。
“青葵!”神君追到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