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水有些驚訝。
這玄商君真的這麼好?能讓她家公主轉了性兒?
要說這神仙吧,和她們沉淵的男人不一樣,所以公主一時覺得很新鮮,她也是理解的。
可是!她家公主居然真的在認真考慮解散面首們的事情欸!
她确定今天的太陽還沒有打西邊出來啊!
“我……”夜昙被素水看得有點心虛,“哎呀,我那不是覺得……面首也該要定期更新的麼!而且隻是暫時啊!等我膩了便也遣了他!哼!”
“公主所言……”
她家公主總是嘴硬。
“極是。”
“那我答應你,不再去見他們了,可好?”沉淵一霸,離光夜昙,此時正揪着自家情郎的袖子撒嬌。
“……當真?”
“嗯,但你也得發誓,永遠都不能離開我,知道嗎?”不然她可太虧了!
有幾個面首她還是挺受用的。
“這是自然。”夫婦在一處,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他不明白她為何還要特别說這個。
“那拉鈎。”夜昙伸出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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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近來……他如何?”迦樓羅笑得一臉暧昧。
“嗯……他……很特别。”
他們其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明明不過是陌生人。
為什麼她會感覺自己是很愛他的。
“公主!”夜昙與迦樓羅閑聊之際,素水忽然來報。
“神族又來了!大軍已集結于晨昏道。他們……”素水頓了頓,“讓我們放了玄商君。”
“休想!他們的大将都折在咱們手裡了,本公主還會怕他們?”
夜昙說着大話,直接就去晨昏道應戰了。
等她再次返回濁心殿時,臉上已是多了些細小擦傷,腳步也有些虛。
想也知道,要使用盤古幡這樣的法寶,需耗費多大的精力。
之前打退神族軍隊那次,她已是消耗頗多。
故而多數時候,自己都是小打小鬧……
“公主你怎麼了?”迎出來的玄商君一下就發現了夜昙的不對勁。
“我……我頭暈”,夜昙摸摸自己腦袋。
感覺可能是打鬥之時,被那些琵琶啊,琴啊之類的法器搞出的腦震蕩。
到現在她還覺得有些天旋地轉。
“快坐下。”少典有琴扶着夜昙坐下,開始為她按摩太陽穴。
“有琴,我好害怕啊……”沉淵魔王開始賣慘。
“你都不知道神族有多兇殘!”她撸起袖子,露手臂上傷口,“你看,這都是神族打的!好痛!”
“……公主别怕”,神君輕輕檢查過夜昙傷處,又開始為她上藥。
他心下已然有了決斷。
“我會保護你的。”
“你……”夜昙的眼睛猛地亮了亮。
“你打算如何助我?”
“我……可與你一同上陣殺敵。”
“……”夜昙低頭沉思。
其實……這倒真的可行。
“可是那很危險的,神族還會很多動搖人心的法術,你之前……就打不過他們,差點死了。萬一你再……那怎麼辦?”
而且……騙他去殺自己的族人……
這是不是有點過了?
“隻要你好好的,便好。”
“那……”那就不能怪她咯?
“有琴,我跟你說,你現在這具身體是神族的……你試試看,能不能化出什麼本命武器?”
“……武器?”少典有琴愣了一會,“我試試……”
最終,還真被他催出了幾樣法寶,分别是——虹光寶睛、清光劍,還有犧氏琴。
“琴和劍呐……”
夜昙站在案幾前,挑挑揀揀。
琴與劍,是一體兩面。琴心劍魄,不愧是本命法寶。
可是,選哪個好呢?
這些個武器……都是神族的,若要殺敵……
想來還是琴好。
少典有琴還在愣神,冷不防被夜昙扯住胳膊。
“公主?”
“依我看,就用那個琴吧?我來教你一個法術!”
其實,他們沉淵也并非就沒有拿樂器做武器的。
“公主,你方才演示的……是什麼?”神君花了好大的毅力,才沒當着她面捂耳朵。
“這個呢叫……死亡之琴!”她剛發明的!
“你彈出的琴聲可以化為實體,在一定的範圍内直接切割敵人的身體乃至靈魂……很實用的!”
“這個……是很厲害。”神君由衷地點頭。
他是被那琴音震的。
“不過……這個琴……好像不是這麼彈的。”
聞言,夜昙表情一僵,“你還記得嗎?!”
“我感覺……”玄商君的手指撫上琴弦,樂聲非常自然地流淌出來。
“可能是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會彈吧?”
可是……
他知道,自己心中仍是在猶豫的。
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神族殺自己的娘子。
晨昏道上,伴着烈烈風聲與猩猩血色,犧氏琴中還是響了。
十二門前凝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史載,此次神魔大戰,最終以沉淵的大勝告終。
濁心殿中,素水看着自家正托着腮歎氣的公主。
她家公主最近隻把心思花在哄人開心上了。
“公主,您可還是在擔心玄商君?”
“我覺得……他一直都不怎麼開心,素水你說”,夜昙鼓起腮幫子,“到底怎麼才能讓他開心啊?”
讓少典有琴去誅殺神族,這件事在天界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還好天地之間足足九萬裡,消息還沒在沉淵傳開就被她給提前封鎖了。
想是因為一下殺了許多人,所以他一直都郁郁寡歡的。
“公主,聽說魍魉城裡有很多好玩的……”
“哎呀,我都試過了!”夜昙擺擺手。
這麼簡單而通用的招數她當然是一早就已經用上了。
“不過……欸,有了!”
夜昙靈機一動,想起魍魉城中人若是遇到什麼不順,都會沖沖喜。
那不如就……
“素水我跟你說啊!”
“啊?”黑衣的侍女有些為難地看向自家主子。
“可是,公主,咱們也不講這個呀?”
“哎呀,我聽說,神族最重禮儀。隻要他喜歡,辦多少都行!你去準備吧!”
“……”
素水隻能忠實地執行自家公主的命令。
“素水,你這是在做什麼?”玄商君有點被那一溜氣勢如虹的隊伍吓到。
他趕緊迎上來。
“大人,這是公主吩咐的。”
“公主為何突然賜下這些?”
“回大人,公主說了,您滅寇有功,有大将之能。一番功勞便是紅定。”
“紅定?”玄商君完全搞不清狀況,“我與公主,不是已成夫婦了嗎?”
“隻因大人能退百萬雄兵,公主心中十分順暢。公主說了,之前辦得還不夠大,要重辦一次。”作為夜昙的傳聲筒,素水自是訓練有素。
“可是……”玄商君為難地回頭看了看那些禮品,“這也太鋪張了。”
“大人,公主說了”,素水模仿起夜昙叉腰的樣子,“‘省錢吧,結甚絲蘿?縱張羅,又費什麼?’”
“還請大人不要再推辭了。”
“……”
當然,這事情很快就通過暗探傳到了天界。
沉淵惡煞逼婚玄商君。
玄商君入魔。
玄商君被□□。
……
諸多版本,不胫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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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有琴再次驚醒。
他覺得胸口就像堵了塊巨石一般,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唔……”夜昙被這響動吵醒了,“怎麼了?”
“……對不起,吵到你了?”
“你又做噩夢了?”夜昙體貼地拿起自己的袖子替人擦汗。
“嗯。”少典有琴隻覺那噩夢攪得他神魂皆疼。
“還是那個夢嗎?”
看來,自己的修為還是不夠,所以盤古幡的力量才不能盡數發揮出來。
她是不是應該加一把勁兒?
“可是我為何……會夢到自己是神呢?”這樣的噩夢,如一場異常肮髒的背叛。
不僅是背叛沉淵,也像是……背叛神族一般。
少典有琴想起了那日陣前。
那些神族臨死前,看着自己的驚訝眼神。
“而且……我還是隻能用清氣。”
他知道,那日之事,已成自己的心魔。
可是,沉淵之人一向崇尚殺伐,既是造了殺業,他應當能受魔氣的滋養才是。
又怎會隻能依靠夜昙提供的清氣丹呢?
“為何……”
夜昙的瞌睡醒了。
“那一定是因為……因為你的身體是神族的!”她邊說,邊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對我們魔族來說,神就是那個業障所在啊”,夜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狡辯),“所以有琴,你要戰勝那個夢魇,然後就能夠在修為上更!加!精進!”
“可是……”可是他沒有信心。
他一閉上眼,就是神族的鮮血。
“别擔心,隻要修煉,一定能行的~”夜昙拍拍人肩膀,“說起來,最近,我的醫術也很有長進呢……你等我一下!”
夜昙自告奮勇地去煎了一碗藥。
“快喝吧。”
既然盤古幡還不夠的話,她可以再用點别的。
沉淵有很多條河川,其中有一條名為“忘川”。
忘川之水,可忘情。
“喝了就不會頭痛了。”夜昙一臉自信。
“謝謝”,少典有琴握住了夜昙遞碗過來的手,“公主……你真好。”
“哎呀~”夜昙老臉一紅。
“和我還客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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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麼呢?”夜昙猛地自身後撲上去。
“我……”神君握住她蒙在自己眼睛上的手。
“我是在想,為何神族的人都叫我玄商君。”
“我今日……”少典有琴欲言又止。
“今日怎麼了?”
“我看你的話本上寫,玄商君……”神君還是決定和夜昙實話實說,“就叫‘少典有琴’。夜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因為啊……”夜昙轉了轉眼珠。
“我之前也跟你說了,你在上一次神魔大戰中,差點被神族殺了。我氣壞了,我就直接去殺了他們的首領,然後把你的魂放到了他的軀殼之中。那人……就是玄商君少典有琴。”
“天界沉淵那些小兵們都不知你身份,故而才會錯呼了你。”說着說着,夜昙的眼神開始遊移。
“這麼說我不是少典有琴?”神君看着夜昙,眼中不免染上些怨怪,“那你為何要用仇人的名字喚我?”
“我……那人家就是想……新鮮一下啦!”
“……”她玩心一向重,他也是知道的。
故而也不好怪她。
“那我……是誰?”
“你是……辣目啊!”夜昙聯想到自己畫的那張畫,當即編好一個名字。
“辣目?”
“就是火辣而醒目啦~”
“哦。”
“其實吧,我喚你‘琴郎’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
“是這樣啊……”夜昙湊近了人,神神秘秘道,“我是想,不如,我們先假裝你就是玄商君。等你回了天界,就假裝自己失憶,這樣他們都不會對你起疑。”
“随後,我便率軍攻天,咱們就裡應外合,好不好?”
夜昙越想,越覺得自己這計劃真是天衣無縫。
“公主,我們這樣是不是太……”
少典有琴皺起眉。
有些過于陰損了。
“不如與他們決鬥?”
“那要死多少沉淵士兵啊!”
“你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
若他知道真相,怕是不會用‘陰損’來形容這個計劃了。
是“陰毒”。
夜昙吐吐舌頭。
“公主……我……”
少典有琴本能地不想這麼做。
他還想再勸說。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願意,那到時候本公主就一個人攻打好了。”
之前讓他用琴,回來後他便一直悶悶不樂的。
她看着也不開心。
“公主,我……我陪你去。”讓她一人去對敵,他又如何能放心呢?
“哎呀,你呀,還是先把傷養好吧~”夜昙拍拍人肩膀,哧溜出了殿。
“素水。”
“公主。”
“派人盯着濁心殿。不準任何人在他耳邊嚼舌頭。”夜昙頓了頓。
“也不準讓他出去。違者直接砍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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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水,我想出去走走。”
“不行啊大人,公主說了,您的身體還沒好。”素水抱緊了手中的托盤,一臉為難。
“若您出去,公主會怪罪我們的,大人還是莫要讓婢子們為難了。”
“……素水。公主她許久不來看我,是不是……”
是不是有新人了?
少典有琴想起之前夜昙總是挂在嘴邊的那句話——
你雖是沉淵王夫。但本公主也有其他人啊~人家也是有脾氣的!哼!
“新歡?”
素水莫名。
“怎麼會?”
“公主在遇到大人之前,一心宏圖霸業,那些面首,沒一個真上心的。”素水這番話也不知到底是在幫夜昙,還是在損她。
“大人盡管放心,公主隻是因神族攻打沉淵的事情很忙,所以才……”
正如素水所言,夜昙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自然也很想念她的溫柔鄉了。
“琴郎~”
“公主……你終于來了。”
“久等了……你怎麼了?”抱她抱得這麼緊。
“你别這樣,濁氣會灼傷你的。”
“嗯……可我不想放。”
“……”怎麼覺得他今日跟個小孩子似的任性。
“可是許久不見我,想我了?”
“是。”
“……”哎呀,這還讓她說什麼呢!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夜昙拍拍人背脊,示意他松手。
“看吧,你都流鼻血了。”
“?”少典有琴拿手擦擦鼻子。
“你等等啊,我去給你拿藥。”
“這是什麼藥?”
“我姐姐的藥,你現在的身體是神族的,所以還是要吃神族的藥。”
“我……”他的心事,也不是吃幾貼藥就能好的。
“我想出去,去焚淵殿。”
“我不會進去打擾你們公務的。”
“我隻是想在殿外看看你,好不好?”
這麼些日子不見她,他當真想念得緊。
“那……”夜昙總算明白什麼叫做“最難消受美人恩”了。
“那你得讓素水跟着喔!要不然侍衛們或許會誤會你是神族奸細的。”
“好。”這要求也沒什麼,神君自然答應,“對了,最近一直待在殿中,閑來無事,便給你織了條紫色的頭巾,我去給你拿……”
“可喜歡?”
“喜歡啊!”夜昙将禮物比劃了一番,非常滿意,眼角餘光卻忽然瞥見了什麼,“你手怎麼了?”
“沒事。”神君趕緊将手縮回去。
“哎呀别動!給我看看……”
濁心殿中的燭光搖曳,打在他二人臉上。
————————
【他】
又一個午夜,他再次被噩夢驚醒。
心中驚惶奔湧上來,再難壓制。
他意識到了……
她一直在騙他。
“你怎麼可以……”聲聲控訴,字字泣血。
怎麼可以……這麼壞?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一陣惡心從胃中泛起,讓他簡直惡心到想吐,手也不自覺地攥緊了。
“恨我嗎?”
“那是當然的。”夜昙走近了窗台下放着的一排花盆,有一搭沒一搭的摸着那柔軟的花葉。
“好人用盡全力去對别人好,也不會改變什麼的。”
“不僅是在這沉淵……在哪裡都是這樣。”
夜昙放下花瓣,轉頭定定地看向少典有琴。
“你可知‘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怪不得誰。”
“……”
按理說,自己是她的仇人,她這麼做,其實也無可厚非。
是中了她圈套的自己不好。
可是,他分明感覺得出,她是愛他的。
不僅是那些讓人神魂颠倒的翻雲覆雨,就連非常平常的日子,均是一般。
那個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間的女人,居然是真的愛着他的。
很可笑吧?
此時,她正牽着他的手,放在她自己的脖子上。
“既然你那麼恨我……”她的臉上依舊是嘲弄的表情,大概……
是在嘲笑他吧?
“你要殺了我嗎?”
“你以為我不敢嗎?”他漸漸收緊了扼住她脖子的手。
“不是。”她隻是覺得,他應是不忍心的。
“……”
她的眼神永遠天真又無辜,還帶點刻意為之的狡黠。
在那眼神的逼視下,他還是松開了手。
又是如此。
與之前一樣,不知為何,明明應該勝券在握,他就是下不了手。
少典有琴松開了手。
然後夜昙跑開去了。
“有琴……”
“……做什麼?”他逃不了,便不想同她說話,卻又總是控制不住自己。
“給你送藥啊~”後者将冒着熱氣的藥碗遞上來。
“……我不喝。”他沒有病。
“你病了,當然要喝藥啊……”
“我沒有。”
“你病了啊,所以才會胡言亂語。”
“甚至還想殺我……”
“你看啊……”夜昙放下藥碗,拿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淤青,像之前那樣理直氣壯地控訴着他的“暴行”。
“還說什麼要永遠和人家在一起……騙子!”
“是你先騙我的!”玄商君忍不住怒喝,化了清光劍在手。
“離光夜昙,你别逼我……好嗎?”
“這麼說……你是一定要走咯?”
夜昙摸了摸袖筒裡的盤古幡。
接下來,是又一次的周而複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