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
餘燼說的每一個字都帶着濃烈的顫音,他不可置信地紅了眼睛,搖着頭否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已經把他抱出去了。”
“我都已經把他抱出去了。”
他明明把小溫放到了食堂外面的安全地帶,身處事故中心的他都活了下來,憑什麼小溫會死。
“那不是小溫,對嗎?”
餘燼期待地看着江寒楓,希望從他口中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但江寒楓隻是緩慢地轉過了頭,避開可能的眼神接觸,低聲回答:“我并不認識老師口中的小溫,但可以确定的是……”
“死的那個孩子,的确隻有六七歲,且……是在食堂外圍發現的屍體。”
江寒楓說怪物把食堂弄塌後就轉戰去了别的地方,其中就有小溫走的那條逃往道路。
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和孩童面對怪物的襲擊,除了恐懼和尖叫,就隻有微弱到不值一提的反擊。
災難來臨的時候除了面對,又能如何呢。
他丢下小溫自以為可以拯救溫影,結果被壓在廢墟之下動彈不得,還害得小溫獨自一人面對未知的災難。
餘燼拳頭緊握,自責感充斥了整個大腦,他倏地一下從床上爬起來,赤着腳就往外面跑。
“餘老師!”
江寒楓擔憂地跟在後面,剛踏出病房門就想起餘燼連鞋子也沒穿,躊躇着站在門口猶豫要不要把鞋子帶上一起跑。
思考的幾秒鐘時間瞥見那本該跑遠的熟悉身影,江寒楓驚呼出聲:“老師,你怎麼回來了?”
“……”餘燼沉默着看向他,低聲詢問,“在哪兒?”
“什麼在哪兒?”
“屍體。”餘燼一字一句地詢問,“小溫的屍體——在哪兒?”
江寒楓指了指餘燼身後即将關上的電梯:“地下二層,停屍房……”
話語剛盡餘燼就又竄了出去,赤着腳以飛的速度在醫院走廊上奔跑,快到幾乎都跑出了殘影,這才在最後一刻趕上下樓的電梯。
“等等我!”
江寒楓一邊奔跑一邊呼喊,就這樣穿着鞋努力追趕都沒追上一開一合的電梯,他倔強地拍打着電梯門,瞧見下行标志後才認命般低下了頭。
他拳頭緊握,眼底浮現出一絲怒意:“又沒追上。”
叮咚——
電梯門打開的瞬間竄出一個黑色人影,把推着靈車的工作人員吓了一跳,差點沒站穩把手裡的東西甩飛出去。
餘燼匆忙穩住工作人員驚慌的身體,焦詢詢問:“你有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嗎?”
工作人員對上那張精緻的面龐,感受着肩上冰涼的體溫以及聽見對方詢問的奇怪問題,吓得心髒都漏掉一拍,推開他就往電梯裡鑽,一邊鑽一邊驚恐呼喊。
“救命——有鬼啊!!!!!”
餘燼看着慌張到胡亂揮舞雙臂的工作人員,放聲解釋:“我不是鬼。”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是鬼,隻是想和您打聽一下,今天……有沒有送來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屍體。”
“屍體?”
工作人員恢複理智對餘燼仔仔細細觀察了一下,确定他是實體人後才捂着心髒回答:“有是有,但看望需要提供相關證明,你和死者是什麼關系?”
“關系?”餘燼突然愣住。
他和小溫算什麼關系呢?
“重要的人。”餘燼猶豫許久隻是開口說道,“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沒了?”
“還需要什麼嗎?”
“證明啊。”工作人員看餘燼滿臉焦急的樣子,便好心提醒,“如果沒有帶證明材料,請求警方介入也是可以的。”
“介入?”
他隻是想看個屍體,為什麼這麼麻煩。
餘燼拳頭緊握,彙聚異能準備弄暈對方再乘機查看的時候,下行的電梯就打斷了他行動的動作。
叮咚——
電梯打開的瞬間異能也跟着消散,餘燼擡眸和那人的視線對上,瞧見了冷淡到不帶有一絲情感色彩的臉。
“你們擠在這裡幹什麼?”薛末皺着眉疑問。
“他。”反應過來的餘燼立刻指着薛末詢問,“他是獵人,可以為我作證嗎?”
薛末:“?”
“這個嘛……”工作人員打量着突然出現的另一個高大身影,瞥見薛末腰上别着的槍後才點了點頭:“可以,進去吧。”
薛末雖有疑惑,但還是沉默地跟在了餘燼身後。
工作人員熟練地翻找登記冊,找到後打開了停屍房最深處的櫃子。
冷氣撲面而來,櫃子裡躺着一個被白布遮蓋的小小身影,餘燼顫抖着伸出手,碰到白布後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裡面是你的家人?”薛末疑問。
“是。”
餘燼毫不猶豫地回答,伸出的手始終沒有勇氣掀開它去确認身份,隻是死死盯着被白布遮蓋而透露出來的小孩輪廓。
他突然想起那個奇怪的夢境,便試探着詢問:“今天不對我動手了?”
以往他們的每一次見面都帶着火花。
“你希望我這麼做?”
“不希望。”
他們都知道撫慰死者生靈,所以在醫院都會避免開槍傷人。薛末也并不似先前一般偏激,舉着槍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所以那隻是個夢嗎?
溫影變成小溫,中槍,纏綿,都隻是受傷時做到的荒誕夢境?
可它明明那麼真實。
餘燼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頓了許久,看不下去的薛末便開口詢問:“需要我幫你嗎?”
“不需要。”他毫不猶豫地拒絕。
餘燼嘩啦一聲拽開白布,攥緊手死死盯着白布下顯現的小孩身形,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白布下小孩兒的面貌展露無疑,緊閉到再也無法睜開的眼睛,失去血色的皮膚顯得蒼白無比。
“他是你什麼人?”薛末好奇詢問。
餘燼在看清小孩的樣貌之後立刻松了口氣,語氣中帶上一絲劫後餘生的惶恐,顫抖着聲音說:“我和她沒關系。”
雖然屍體的年齡、身形都能和小溫對上,性别卻明顯有所差錯,因為躺在停屍櫃裡的是一具女屍。
不是小溫。
餘燼終于松了口氣,為屍體蓋好白布後緊繃的神經才軟塌下來,扶着櫃門勉強支撐住虛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