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出去了,又似乎見了一個人,對面的人身姿清癯,轉過身來卻提着一把劍,聲線清冽又淡漠,道:“我欲殺她,你待如何。”
他聽見自己低聲冷笑道:“如何?我不允,又如何。”
比回複更快的是劍意,劍意冷冽,直刺心口。
顔子瑜看見自己徒手抓劍,洶湧的血液順着手背而下,但劍尖還是刺入了半寸。
他看見自己牢牢抓着那劍,不得寸進不得出。
不對,很不對……
頭痛感越來越強,直至眼前的畫面再次破碎,又是一片純黑的至暗。
在昏過去之前,他終于意識到有哪裡不對。
那一劍不應該隻刺進半寸,那劍原本應當寂寞如雪,如高山皎月,遠勝他之前随口誇贊過的女修千百倍。
而作為已然睥睨人間的神君,若他不想,又有何劍能傷他……
……
等到顔子瑜睜眼之時,就見狹窄的空間裡浮着一柄天青色的油紙傘。
他輕聲歎道:“真是好一把度緣傘。”
窺人心所想,見最不願見之事,悄無聲息使之入夢。
若非他自身記憶有損,或許還真能見一見刺他一劍之人是誰。
顔子瑜将靈力注入度緣傘,道了聲:“果然。”
傘面出現一道用靈力幻化而成的鎖鍊,将度緣傘牢牢困住。
被困的度緣傘已然可以使他入夢,若是全盛時期的靈傘又該有多強。
這才方不愧是位列百器榜第二十四位的頂級法寶。
當然,顔子瑜自己也得思考一下是不是重生以來過于放縱,修為停滞不前,境界低微的原因。
左手手腕上的紅蓮已經愈發灼熱滾燙,和眼前的度緣傘交相輝映。
他在自己右手手腕處用靈力輕輕一割,鮮血從傷口處輕輕滲出。
顔子瑜想,今天可真是注定要出點血的一天。
注靈,畫符,起陣。
顔子瑜摩挲了下左手手腕,那朵紅蓮花開得越發嬌豔。
這可都靠你了。
……
時淮現在縮在井旁,覺得場面有些太壯觀,他有點扛不住。
他一個人默默蹲在井旁,不知蹲了多久,于是改蹲為坐。
站久了腳疼,改站為蹲,蹲久了腿麻,再改蹲為站坐。委委屈屈換了半天,才輕輕坐在了井沿邊。
這才沒坐多久,就被井中出來的東西推出去了。
“啊——救,仙尊,救……”時淮還沒來得及吐出最後一個“命”字,就看到從井中出來的人是誰。
“俞兄!”時淮有點驚喜,随即又往後退了兩步,“你不是鬼魂吧?”
從井下出來的顔子瑜此刻全身都是濕漉漉的,他甩開身上的水珠,有點沒好氣,“是的,時淮兄,我找你索命來了。”
顔子瑜當着時淮的面使了法術清理幹淨自己身上的水珠,又換了套衣物,全程不再搭理這位旁觀者仁兄。
但是旁觀的時淮倒是自己整明白了!這是活人——因為鬼魂不需要換衣服。
不過就是換了套幹淨衣服也沒用,因為外面也在下雨,不過是小雨。雨中還夾雜着冰箭,場面十分蔚為壯觀。
就顔子瑜使用清潔法術的片刻工夫,已經有數道冰箭從天而落,簡直想把他們射成個刺猬。
時淮悄悄伸出食指往上方指了指,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顔子瑜擡頭,手中新鮮煉化的度緣傘脫手落在地上。
“哐——”
顔子瑜腦中一片空白,隻鬼使神差得想到一句話——
衆裡嫣然通一顧,人間顔色如塵土。
而落在地上片刻都無人問津的度緣傘靈則委屈地想,他主人大概在報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