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正事,時間尚早,離入睡前還有一段距離。
夜風從窗口吹進來,将暗黃色的燭光吹得輕輕跳動。遠處依稀有誦經的聲音傳來,那是春深寺的僧人在做晚課。
這壞脾氣的和尚擺明了不是很待見他,以至于顔子瑜上一世也鮮少踏足佛安城。
但這次來都來了,他還是很想出去逛逛的。
顔子瑜對着身邊的仙尊吹耳邊風道:“聽聞佛安城的夜市熱鬧非凡,師尊若無事,可願和弟子出去逛逛。”
更重要的是,他已經茹素一整天了,出去加個餐吧。
再清粥白菜吃下去,他怕是有一天會想嘗嘗貓糧是個什麼味道。
小孤峰上那幾條大鯉魚是活物,不能放進儲物器實在可惜。
早知道如今的境遇,就應在走前将那幾條大鯉魚變成燒魚和烤魚。
蘇沐之正就着燭光翻閱佛子帶過來給他解悶的佛家典籍,轉頭看見湊過來的弟子滿眼希冀,微微一笑,算是答應了這個請求。
然而當他站在佛安城的街道上時,這弟子不知從何處摸出兩頂笠帽來,還硬要他戴上。
隻聽顔子瑜笑着對他道:“夜間風大,戴上這個可以防風保暖些。”
更重要的是還能遮住别人的視線,免得再發生白日裡店小二的事件。
蘇沐之:“……”
他看着薄薄一層的笠帽,并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麼遮風保暖的功能。
似乎是猜測到了仙尊心中所想,顔子瑜将白色笠帽轉了一圈,翻出上面銀色符文——原是不知何時,這笠帽上已被畫上了阻風符。
蘇沐之忍不住歎道:“你在修符之道上倒是十分有天賦。”
用符奇巧,大膽且實用。
眼前的仙尊素來喜歡清靜,而自己已經打擾了多日。莫非這仙尊念頭一起,還想把他退回晴明宮去。
不行,決定不行。
他睜着眼說瞎話,“弟子還是喜歡練劍,打算成長為師尊一般的劍修。”
蘇沐之不知道這弟子已經胡思亂想了一圈,“既如此,待尋到趁手的材料,你的本命法器便依你的喜好定下吧。”
顔子瑜沒想到蘇沐之還記着他的本命法器,本以為拜師後這承諾就此算了,微有些感動道,“那就有勞師尊了。”
雖然喜歡練劍是瞎扯,但他前世本無本命法器,而今平白多了一樣厲害法寶,總歸有益無害。
将眼前的仙尊哄着戴上笠帽,他拉着仙尊的袖袍就向美食區沖去。
一路上的燈展、木質小佛像、佛家珠串等等全然不能入他的法眼。
民以食為天,在這佛安城裡,他隻想先祭拜一下自己的五髒廟。
顔子瑜左看看右瞧瞧,終于在一個偏僻的小攤前,找到了一家烤魚鋪。
幸而佛安城雖是佛宗名城,但終究還是考慮到他們外來人的飲食喜好,并沒有全然禁掉葷腥。
迅速和店鋪老闆下單了數條,他轉頭一看卻沒在身邊發現仙尊人影。
匆忙向外行了數步,卻見那襲雪白道袍的身影停駐在一個小攤前。
最離奇的是——那攤主是個做糖人的。
顔子瑜有點不可置信地擦擦眼睛——仙尊莫非是喜歡吃糖人吧。
桐雲的蘇仙尊素來久居小孤峰之上,少言寡語,如高冷之花不可攀折。
平日裡用膳也是蜻蜓點水一般,真真不食人間煙火。
誰能想到如此仙尊會對糖人産生口腹之欲。
等等,莫非平日裡仙尊用得少莫非不是因為性情緣故。
而是因為——膳食不合口味吧。
突然真相了的顔子瑜徑直走過去,果斷将仙尊正盯着看的糖人買下,接過攤主遞過來的糖人轉手就送到仙尊面前。
蘇沐之眨眨眼,白色的笠帽和身上的雪白道袍幾乎融為一體。
他站在攤鋪前盯着糖人看,回憶起了曾經和祖師外出的事情。那時,祖師嫌棄他身上過于沒有人煙味,總試圖用各式小吃糖果來帶偏他。
但隻有師尊買給弟子的,哪有弟子買給師尊的。
就像祖師和他外出,從來理所應當是祖師出錢那般。
蘇沐之扔出一錠金元寶,随手撿了一個糖人,并在攤主驚詫的目光中從攤桌上拾回了顔子瑜扔出去的那幾枚銅闆。
将手中的東西塞給顔子瑜,這位自覺處理到位的仙尊拿着糖人滿意走開。
顔子瑜:“……”
自家的師尊不通世情,他能怎麼辦呢,他隻能和攤主說聲“不用找了”,之後匆匆跟上。
一手拿着烤魚,一手拿着糖人的顔子瑜跟在蘇沐之身邊閑閑走着。
雖是戴着笠帽,看不見仙尊此刻的神情,但顔子瑜能感受到自家師尊此刻頗為不錯的心情。
二人走到橋邊,佛城夜市,燈火通明。
顔子瑜指了指前邊一處人群彙集處,“前面的人群正在放天燈祈福,天燈放得最高的,還可得到一個神秘獎品,師尊可要參加。”
拿着糖人心情十分不錯的蘇沐之點點頭,看着新收的弟子擠去前面的人群處拿天燈。
當然,以往就算有此活動,也是祖師前去湊熱鬧,跑前跑後拿物品。
按理說,這應該也算桐雲這一脈師尊對弟子關心的職責。
但蘇沐之看了眼正歡喜擠人群的顔子瑜,以及和那纏在一處烏泱泱的人群。
果斷算了,這弟子十分積極,總不能破壞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