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惟有意識之時,沒有煙火鑽入口鼻眼睛的刮拉感,也沒有文森扼住他脖子的窒息感,以及不斷往上湧的幹嘔感,更沒有火舌舔上來的灼痛感。隻是頭暈乎乎的,嘴巴幹涸得厲害,胃上似有烈火在燃燒,又渴又餓,難受得緊。
有一雙熱乎乎的小手在他臉上遊曳,摸到他的唇才作罷。接着,唇上抵上了一個物件,冰冰涼涼的,下一刻,清涼的水潤上唇。小惟久旱逢甘露,張大嘴,大口大口吞咽,很快,便吸喝殆盡。水份量很少,似乎隻有一紙杯,不足以緩和小惟的幹渴,但好歹令他恢複了一絲清明。
讓他有意志睜開眼,眼睛酸脹腫疼,眼前光點斑斑駁駁,令人抓不住焦點。稍稍緩和後,便透過破了大洞的屋頂瞧見上空挂着一個圓圓的物件,散着刺眼的光,将這破屋照得明亮。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不再是一片令人絕望膽寒的漆黑,而是有了其它顔色……因他自小雙目失明,此時也認不出這是什麼顔色,但莫名覺得溫暖。
到底發生了什麼……
手微微擡起,卻無力地砸在地上,這具身體虛弱得厲害。
旁邊的小孩聽見聲響,一張烏漆麻黑的小臉好奇又驚喜地湊過去,直直擋住刺眼的光,聲音黏乎,口齒不清,“鍋鍋,你困覺覺完啦?”他用髒兮兮的兩人隻小爪子摸索着小惟,整隻小身子往小惟身上扒,壓得小惟有幾分悶。
小惟渾身無力,隻能任由他摸,一雙灰綠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小孩,這是他見到的第一張臉,很髒,但那雙眼睛圓溜溜、黑漆漆的,是他認識的唯一顔色。像三十六号給他講過的玩偶娃娃的眼睛,圓滾滾的黑溜。可惜……似乎是個小瞎子。
同他一樣……洗幹淨,也許是個漂亮的玩偶娃娃。這麼髒還這麼瘦,一定是被别人丢下不要了,好可憐呐……
臉上卻是幸災樂禍,嘴角惡劣勾起,聲音玩味,像個小流氓,“小屁孩,這是哪兒?”自以為大哥的姿态,卻不知稚嫩的聲音早早出賣了他。
小惟可不會認為他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兒,定是有所圖謀。就同孤兒院的小孩一樣,連對他撒嬌賣乖之時,都在惦記着他口袋裡的餅幹。待騙走後,連渣都不給他留,害得他餓肚子,氣人得很。這樣的當,上一次就夠了,他又不是個大傻子。
所以,他很樂意,用最大的惡意去揣度這小破孩。
小孩昂起小臉,呆了一瞬,之後添了幾分迷茫,僵硬地晃動幾下小腦袋,似乎一定要抖出點東西來,期期艾艾開口,“貧民窟呀!寶寶都、就知哒,鍋鍋……不、不知丢,寶寶膩害、害。”
“你……敢挑釁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小惟更加确信了,這小破孩先是嘲諷,然後氣死他,小破孩就可以摸走他餅幹,填飽他自己的肚子。
不行,先下口為強,小惟費力擡手,直直往兜裡摸,卻發現……一兜都摸不着,不可置信地垂下眸,意料之外,一隻白嫩嫩的爪子映入眼簾,專屬于幼崽的小爪,小惟不可置信,僵硬地動動手指,是他的沒錯,這是什麼情況?他是……縮水了?還是,已經投完胎了……
小孩癟癟嘴,拉着小惟的手摸他扁扁的小肚子,委屈得不行,“鍋鍋,寶寶次、次不着,好餓哒!”
小惟:我也餓。。。
“壞叔叔騙人!他說、說你困覺覺,一直困覺覺。寶寶把你撿回家,鍋鍋會陪寶寶說話哒,爺爺也困覺覺,不陪寶寶說話,也不陪寶寶玩……”他委委屈屈地控訴,圓溜溜的眼睛裡溢滿淚水,将濃密的睫毛打濕。
小惟瞧得心下一顫,最好的玩偶娃娃也及不上他的可愛吧?不行,小惟搖搖頭,心裡唾棄自己,警告自己,那個小孩子一定不懷好意。
小孩叭叭個沒完,倒是将自己給累睡着了。
……
〔叮!親愛的宿主,您好!系統八十六竭誠為您服務。〕
腦海中的冷冰冰的機械音令小惟心生警惕,謹慎地掃了一遍四周,卻發現對面角落裡平鋪着一塊舊布,底下蓋着什麼,小惟依據形狀判斷,可能是個人,還是個死人。這屋裡的氣味并不好聞,用臭氣熏天來說也不為過,還有蒼蠅嗡嗡亂飛,攪得人不能安生,無疑,是那屍體造成的。
〔宿主,八十六存在于您的意識之中,沒有實體。〕
小惟從沒見過這樣的怪事,強裝鎮定,低呵道:“我不管你是什麼東西,給老子滾!”
〔宿主,八十六與您已深度綁定,如果您完不成任務,八十六無法離開。〕
小惟低罵,這操蛋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