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您現在需要幫助,八十六可以幫您擺脫困境。隻要您答應八十六,遵守這個世界的劇情規則,不幹涉書中人物命運。〕
八十六此時的聲音正常了些,隻是單純的機械音,平添了幾分威脅,幾分冷漠。
小惟的尖牙磕上小舌,整個嘴抿得比尺還直,奶瞟未腿的臉頰繃得很緊,略微淺淡的眉頭裹夾着深深的厭棄,似是覺得荒謬。
片刻,雲開霧散,竟是意味不明嗤笑一聲,臉上又換上桀骜不馴的神采。
荒境中長出的野草,又怎會輕易屈服?
小惟将麻醉槍扯下來,“哐當”一聲,重重摔在地上,将地上的薄塵颠簸起來,複又跌回地上。一一被吓得一縮,捂着嘴嗚嗚咽咽。
男人瞧見黑黢黢的槍口縮了回去,下意識瞪大眼睛,不明所以,色厲内荏道:“裡頭的人,我、我知道你沒有麻醉劑了,你現在出來,還可以好受點,要是等會兒,那就不好說了,一頓拳腳都是輕的。”要邁的腳卻是慢慢移了回去。
他眼睛本就是四眼白,眼球小而眼白多,此時更像眼珠子快要鼓出來的青蛙,說不出的猙獰恐怖。
那幾個被摳出來的小洞很小,自是恁他瞪眼抑或眯眼,也無法窺伺其中内容。男人疑神疑鬼,被小惟的舉動弄得躊躇不決,縮在破沙發後不再動彈。這個男人趨利避害的天性太強,潛意識驅使自己規避危險,哪怕隻有一點點。
小惟扒着窗子,心下一哂,決定擺爛,這任務他不做了,看狗系統以後怎麼對他指手畫腳?
而且,這男人他又打不過,與其被揍一頓後綁走,還不如直接被綁走,反正這人圖謀着将他賣掉,這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
于是大放厥詞,“小拐子,我攤牌了。你想的不錯,我的确沒有麻醉劑了,你進來吧,我……”小惟閉閉眼,沉下心,狠心道:“認栽了,你抓我走吧。”情真意切。
男人并未回複,約莫是在估量這番話的真實性。
小惟渾身像是失了力氣,順着牆滑下來,攤在地上一動不動。一一湊近他,瘦骨嶙峋的小手摟住他的腰,小腦袋窩在他懷裡,瑟瑟發抖。小惟回過神,難得生出點憐惜,抱住他,輕輕拍着,算是安撫。
低聲誘哄,“等會兒我就走了,你在這裡好好的,聽見了沒?”小惟伸出食指,蹭蹭他的鼻尖。
分出心神同八十六交流,“我不用你救,你把一一送走就行,我可以把所有的功德值都給你,還有……給他留些營養劑。”
〔宿主,他本該是将死之人,這樣做是違反劇情規則的。而且,您不是總對爛發好心嗤之以鼻嗎?為什麼要用您生存下去的資本換一個無關緊要之人的活路,這不符合您的人設。〕
小惟頗為惱羞成怒,“你懂什麼?我……我現在弄走他,不過是少一個拖累,就算我被帶走,憑我的能力,早晚也能脫身。”
〔原來如此。但是,八十六還是不能答應您。〕
小惟剛要臭罵這坑貨系統,一一将他攬得更緊了些,圓滾滾的淚珠滑下臉頰,難過得在小惟的衣服上蹭了又蹭,抽抽噎噎道:“不要,扔下、扔下一一,我要跟、跟着鍋鍋,去哪裡,都行。”他像個樹懶似的,粘得很緊,生怕失去自己心愛的樹幹。
小惟手指微顫,下一刻又變得兇狠,“你跟着我,會死的,知不知道?”小惟不怕被抓,因為他相信,人隻要活着,就有無限生機和可能,除非無路可走,那……他也要甯為玉碎不為瓦全,拉着惡鬼墜入阿鼻地獄。
但他一個人可以,卻不能讓别人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一一以前的世界太過單純,雖然他眼中的世界是黑茫茫的,但他心中的世界是光明的。他的爺爺是個難民,靠撿垃圾維持爺倆的生活。他擁有的并不多,但卻把最好的全留給了一一,小到一塊食物,大到活下去的機會。
他在黑夜中逝去,僅有一塊殘布掩着他幹枯不堪的身軀。他從未教過一一,死亡是什麼。
所以,一一并不懂什麼是死亡,他隻以為爺爺睡了,像往常一樣叫叫爺爺,爺爺總會醒的。
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哄着他說話,他感到心慌、寂寞,但他卻理解不了這種情感,隻能茫然地難過。遇見霍惟,讓他以為抓到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但霍惟睡得太久,讓他在懵懂中似乎明白了睡覺和睡覺是不一樣的,有的會醒,有的卻不會醒。
但他固執地守着霍惟,賭一個會不會的醒的不确定。
等待得越長,人的期望便會被削弱,也越容易妥協掉太多,哪怕是不那麼好的結果也會被接受,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人心中的恐懼占了大頭,他們害怕最壞的結局,所以,隻要稍微好一點,他們也會接受。
所以,在小惟醒來的那一刻,他搭上了所有的信任和依賴。
四周靜悄悄的,隻有一個人的感覺并不好受。
“不要丢下一一,不要……”一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尖尖的小牙咬上小惟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