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想是這柳蘭因記錯了。
柳蘭因笑道:“疏庭莫要立着了,快坐。”
莊疏庭依言落座,問道:“不知牧時命羅賜帶我來此,所為何事?”
羅賜說柳蘭因傾慕于她,她自是不信。
但她屬實想不出,南拓太子因何事竟要見她。
“我找疏庭,确有事相求。”
甚好,就怕你無事相求。你若不開口,我又怎好開口?
“牧時請說,隻要我辦得到,定全心全意,不遺餘力。“
“我能登南拓太子之位,離不開大祭司的鼎力相助。大祭司并無别的喜好,唯愛聽曲。”柳蘭因瞄了眼莊疏庭面前那張七弦琴,“幾個月後,是她的壽辰。我欲訪遍天下琴家,盛情邀約,齊赴南拓,為她祝壽。”
“你要我去南拓,為大祭司撫琴?”
“正是。大祭司對琴會甚是期待,還特意囑咐我,别人倒罷了,隻朝元鎮國大将軍之女,莊家大小姐疏庭,不可不請。”見莊疏庭聲色不動,仍是一副清冷疏淡模樣,柳蘭因停了一停,方繼續道,“隻要疏庭能去南拓,全了我對大祭司的拳拳孝心,不管疏庭想要甚麼,我柳蘭因,定遂你心願。”
孝心?莊疏庭眸中疑惑一閃而過,啟唇道:“能得大祭司青眼,又得牧時親來相邀,我又怎能讓大祭司和牧時失望?”
“好,”柳蘭因忙道,“你何時啟程去南拓?我與你同行,正可護你周全。”
莊疏庭笑了一笑:“牧時不妨先聽聽我想要甚麼。”
柳蘭因并無半分遲疑:“不管你要甚麼,都遂你心願,隻要我有。”
莊疏庭眨眨眼:“聽聞南拓極擅巫毒之術,我頗為好奇,不知能否拜南拓的巫醫為師,修習一二。”
柳蘭因雙眸微閃,笑道:“這有何不可?南拓最擅巫毒之人,便是大祭司。她聽曲聽高興了,自然樂意教你。即便她有所猶疑,我亦會幫你勸她,你放心便是。”
“那我先謝過牧時,亦謝過大祭司。”
莊疏庭暗暗思忖,僅大祭司一人知曉的秘術,絕無可能傳給他國之人,但她本無半分貪圖之心。去南拓為大祭司撫琴,能換來一點點朝元上下皆驗查不出的毒藥,于她來說,已是隻賺不賠,一本萬利的買賣。
“你我一見如故,”柳蘭因笑道,“我未對你客氣,你亦無需對我客氣。”
莊疏庭望向柳蘭因,隻覺他實在愛笑極了,半點太子殿下的架子都無,既随和又親切,讓她不由得想起西街那位家種梅子樹的王大娘,便是這般既随和又親切。
不像某人。
她深夜離府,不知他是否已知曉。
“疏庭,疏庭……”柳蘭因凝視若有所思的莊疏庭,低呼出聲,而她并未聽見。
柳蘭因略微提高聲量:“疏庭,你可是有心事?”
莊疏庭回過神,看向面含笑意一臉關切的柳蘭因,唇角輕牽,帶了一抹笑:“……我确有一事不明。”
“何事?”
“去南拓為大祭司祝壽,并非見不得人之事,牧時隻需下個帖子去桓府,我不會不應,景王……夫君他,亦不會不應。”莊疏庭望向蓮池,“牧時何需大費周章,挾持茶肆老爹一家,騙我出來?”
“無人喜歡被蒙在鼓裡,那丫鬟的真實品性,想來,你是樂意知曉的。”
莊疏庭一怔,還欲細問,隻見遠處有人影掠來。
“少主,屬下有要事回禀。”
是那護衛羅賜去而複返。
“疏庭,候我片刻。”
“牧時請便。”
柳蘭因立起身,同羅賜一道往水榭邊緣走去。
莊疏庭隐約聽見柳蘭因說了幾個字,恍惚是“……大祭司……無需留情……”
能登上太子之位,必有過人之處,亦必有非常人可比之手段。
莊疏庭聲色未動,并不覺有異。
又因複仇之事略有眉目,她心下稍松,并不在意柳蘭因密謀何事,隻擡手探向桌案上七弦琴,随意勾剔抹挑幾回。
未及半歇,柳蘭因便已折返。
“這琴,疏庭彈着如何?”柳蘭因溫聲笑問。
“好極。”雖不及元宵宮宴上那張琴,但比她帶來上河渡那張,要好上一些。
“那便好。”柳蘭因似是松了一口氣,“這已是南拓所斫最好的琴,我特意将它帶來,作為你去南拓祝壽的謝禮之一。你看要落何款何字?用何字體?可有中意的篆刻師?”
斫琴師斫制一張琴,少說也需費上三年功夫,音色卻并非皆能盡善盡美。
而這般好音色的七弦琴,不知從多少張琴中挑選出,定然價值不菲。
“多謝牧時好意,此琴太過貴重,我實不能收。”莊疏庭收回雙手,“能随南拓巫醫修習巫毒之術,我已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