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疏庭點了點頭。
“聽聞孫家有祖訓,孫家子孫有恩必報,有仇亦必報,不讓别人吃半點虧,亦不吃半點虧。你給師祖下藥,”白藏頓了一頓,瞥了眼桌案上藥盞,“師祖這藥,定然也加了毒,倒不知加了何毒,我未瞧出,隻當是師祖疼你,特為你煎來,免得你染上疫病。”
莊疏庭擡眸望向桓照夜:“這藥,果真可以不喝?”
桓照夜擡手便往藥盞伸去,笑道:“我替你喝了便是。”
孫思玉三步并作兩步,扯住桓照夜衣袖,急道:“殿下,使不得。這藥,隻有師妹喝得,旁人喝不得。”
桓照夜不解:“我與離離本是一體,代她受罰,合情合理。”
“殿下,此藥,隻有孫家欲收為真傳弟子的學徒方喝得。”孫思玉恭敬行禮,“祖訓難違,懇請殿下諒解。”
桓照夜點點頭,看向莊疏庭:“我隻當你惹惱了師父,師父要對你略施小懲,原是要收你做真傳弟子。既如此,這藥,我倒不好替你了。”
莊疏庭看向藥盞,盞中湯藥又變換了不同顔色。
“但成為孫家真正的真傳弟子之前,需通過第一次考驗,即服下由師父親手煎制的湯藥。”孫思玉道,“這湯藥,喚作第一方,因人而異,兇險非常,熬過去便通過考驗。”
桓照夜看向莊疏庭:“孫家真傳弟子雖難得,但這第一方,喝與不喝,你可全憑心意,不必有任何顧慮。”
“殿下放心,此藥雖兇險,但絕無性命之憂,師妹大可試上一試。”孫思玉忙不疊勸道,“師妹不過學了幾日,便敢給師父下毒,還下成了,假以時日,不可限量。”
“殿下,家父從未像看重師妹這般,看重過哪位徒子徒孫。”孫思玉繼續道,“家父中了迷藥後,整整昏睡了一日,醒來後一刻未歇,匆匆趕來。說起來,實是為了師妹一人。去城南醫館看診,不過借口罷了。畢竟梨香縣這疫病,于我孫家而言,還輪不到家父出山。”
“孫家的真傳弟子,每代獨有一人,如今第二十三代,陸續已有近十人接受考驗,尚無一人通過。孫思玉雖是第二十三代毒醫,但未通過真傳弟子的考驗。想這第一方的考驗雖無性命之憂,但若想通過,絕非易事。做尋常弟子便罷了,”桓照夜眸中露出心疼,擡起右手,指尖輕撫莊疏庭發絲,“何必受苦?”
孫思玉似是想起什麼,不由得打了個寒戰,竟未再繼續勸說。
“服下這第一方,”莊疏庭擡手握住桓照夜右手,啟唇輕聲問道,“究竟會如何?”
“服下第一方,會夢見此生最恐懼最害怕之事,循環往複。”孫思玉聲音帶了一絲顫意,“不過,一日一夜内能自行醒來便算通過考驗。”
“若過了一日一夜,也未能自行醒來,”桓照夜問道,“可有法子喚醒?”
“殿下放心,隻需針灸十二處要穴,快則一盞茶,慢則一炷香,便可安然醒來,絕無任何隐患。”
“據我所知,能通過考驗的弟子,隻占不到一成。”桓照夜又問,“未通過考驗的弟子,都如何了?”
“大多消沉數日,便可恢複如初。少數沉淪其中,再未能振作起來。”孫思玉擡眸望向桓照夜,見他目光如電,冷冷瞧着自己,忙又改口道,“不敢欺瞞殿下,能恢複如初之人,約摸占了近六成。”
莊疏庭問道:“未恢複的弟子,都如何了?”
孫思玉神色黯然:“陷在最恐懼最害怕之事,日複一日,夜複一夜,直至癫狂。”
莊疏庭垂下眼眸,默默沉思。
“孫家擅毒擅醫,被各方勢力觊觎。孫家的真傳弟子,倘若心志不堅,難免被左右,淪為傀儡。”桓照夜語氣略冷,“第一方的考驗,雖為孫家篩選出意志最為堅定的真傳弟子,卻也毀了許多良才。考驗可留,這考驗的法子,需改了才是。”
孫思玉慌忙跪倒:“殿下教訓得是。家父亦有此意,第一方已由家父親自動手多番改良。如今師妹這盞藥,便是改良後的第一方。即便師妹一日一夜内無法自行醒來,也如我此前所說,針灸後定能恢複如初。”
“真傳弟子與尋常弟子,有何區别?”莊疏庭問道。
“真傳弟子,除能任意修習尋常弟子可修習的毒術和醫術,還可修習孫家最絕妙的祖傳藥方,包括醫方和毒方,尋常弟子一輩子都難以窺見一斑。另外,真傳弟子可随意調動孫家所有可調動的資源,包括所有醫師,毒師,藥材等。”
孫思玉繼續道:“第二十二代真傳弟子,便是家父。家父年近三十之際,曆經兩次,通過第一方的考驗,已是曆代真傳弟子中的佼佼者。如今第二十三代,尚無真傳弟子,家父日夜焦急。
“師妹能在短短十日内,學會無色無味迷藥的制法,天賦确是過人,但孫家缺的,并非天賦過人的弟子。師妹為達目的,不遺餘力,心志甚堅,故此,家父請師妹,務要試一試這第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