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坐電車到達鐮倉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迹部景吾穿着帶繩結圖案的淺咖啡色休閑衣服,随意地站在電車站旁,看到葵的時候,整個人都怔愣了一下,“你這是打算要長途旅行?”他取下墨鏡,藍色的眼睛打量了一下葵背後的雙肩背包和手上拎着的長頸鹿旅行包,“神奈川離東京很遠嗎?”明顯就是可以當天來回的距離。
“沒有啦”,綁了辮子還戴上了遮陽帽的出遊模式少女葵笑眯眯地看着他說,“我明早想要趕一趟海邊的日出,所以我們今天在這邊住一晚好不好?”雖然是問句,可是她已經把要用到的物品都打包帶來了,跟本沒有晚上回去的打算。
“住?”迹部景吾回頭,視線沿着海岸的方向延伸開去,一路沿線上跟本沒有超過四層的樓房,“在這種小地方?”他嚴重懷疑這裡能不能找到一家帶星級的酒店。
“我訂了一家旅館,那旅館是一幢小洋樓,很有特色的噢,你肯定會喜歡哒。”葵信心滿滿。
迹部擡頭望了望天,無奈地從她手中接過旅行包,“走吧”,看她興緻那麼高,大概是打定主意今天不走的了,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臨時昏了頭才把她叫過來。
這個想法在迹部看到一幢夾在居民房子中僅有二層的簡單田園風格房子的時候得到了肯定,迹部景吾想,他确定自己是昏了頭,才會相信這個丫頭訂的旅館是能住人的地方。
這是一家不大的青年旅館,座落在長谷與海岸線平行的一條道路邊上,外牆用線紅色的磚砌成,灰瓦堆成的斜尖屋頂十分有特色,确實是一座洋樓,門口垂下的大布幕上寫着一個巨大的‘宿’字。
進門後,入口是一個木制的接待台,雖然内部不大,但大廳的地闆和樓梯都是全實木的,頂上是銅架構造的蠟燭吊燈,裝飾偏田園風格,如果不是迹部要求高的話,這家旅館确實是個不錯的選擇。
“下午好,我之前預定過的,一個單人間和一個女生宿舍床位。”葵環視四周後,滿意地走到接待台前,和包着頭巾的年輕店員說道。
“等等,那個女生宿舍床位是怎麼回事?”迹部不可思議地問道。
“景吾,這裡唯一的單人間我都訂給你住啦,我的你就别管了。”葵回答他。
迹部瞪着葵,葵心虛地往後靠了靠。
“我讓人去訂鐮倉的酒店。”他轉頭拿出手機。
“不要,那樣就沒有住海邊小鎮的感覺了。”葵堅決不走,這樣的旅行她想了好久了,神奈川的海就在不遠處,出了大門口就能聽到海水漲潮的聲音,多幸福啊,而且她明天還要趕日出呢。
“下次我帶你去希臘的島上住。”迹部景吾耐下心來勸她。
“不……”
……
最終,迹部景吾還是拗不過葵,住了下來,那态度十分勉強。
單人間是一個設計溫馨的小房間,靠牆擺了一張木制雕花的單人床,床邊立着同樣木質顔色的桌子,迹部走進去,立馬就覺得憋得慌。他有生以來都沒有住過這麼小的房間,簡直還沒有他家裡的浴室大。
葵把手中繪有長頸鹿圖案的旅行包放在桌上,拉開拉鍊,從裡面理得整整齊齊的物品中拿出了床單被套為他鋪上,然後又拿出一件疊好的西式絲質睡袍擺在枕頭邊,“知道你睡不慣,我已經把這些都買好啦”,她一邊說一邊又拿出一整套嶄新的洗浴用具,“看,都是你用的牌子,放心吧。”
“你是買了個哆啦A夢的旅行包嗎?看來是蓄謀已久啊。”迹部毫不客氣地嘲笑她的小心思。
“出來玩就是體驗生活嘛,景吾,你要學會适應”,葵努力說服自己的竹馬君,“普通人的旅行就是這樣啊,又不是全世界都會有五星級酒店。”
放下行李,葵就拿着相機和迹部一起出去了。
“我之前一直想看看鐮倉的大佛,它離這裡很近。”葵一邊打開相機一邊說。
“所以才要住在那個平民的旅館?”迹部景吾雙手插兜,大步邁開地走在她的旁邊,偏頭看她說道。
“不是”葵笑道,“因為我覺得整個湘南海岸,就數這一帶最有感覺。”
“感覺?”迹部疑惑地放眼望去,他們正走在一條垂直于海岸線向内延伸的上坡道路上,普通雙向車道,路邊上走着幾個稀稀落落的行人,兩邊都是普通的兩三層小樓房,就算是臨街的方向,也很少有商鋪,以他目前的視野,隻在前面電車站旁看到一家挂着‘食堂’牌子的店面……
“你是沒到過鄉下所以覺得稀奇?”
“不是啊”,葵無力地看了他一眼,唉,果然不能指望大爺會理解她的心情。
少女把手背到身後,昂起頭看着這藍藍的不帶一絲雜質的天空,開始描繪起自己心中的感想:“住在這裡,生活必然是安然甯靜的,每天早晨醒來,能聽到的就是海浪的聲音和電車偶爾路過的聲響,或許還有樹梢上鳥兒的啼鳴;女孩早上去上學,既可以沿着海邊的道路騎行,感受海風的吹拂,又可以坐江之電,與三五同學相約一起;等到放學,肯定已經是彩霞漫天,她去海邊踩踩浪花和沙灘,興緻勃勃地堆個沙丘,然後再慢慢走回家;這樣兩層的小樓房,隻要進院門的時候喊一聲:‘我回來啦!’家裡的媽媽就能聽到……”
葵自顧自地說着,走了一會兒才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她停下腳步回頭,隻見迹部站在身後不遠處,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湛藍眸子中的深意讓人迷惑。
看了大佛之後,兩人又去了長谷寺,寺裡有賣糯米團子做成的小串,圓圓的三個小團子串在一根竹簽上,很吸引女孩的注意,葵自然是禁不住誘惑買了一串。然後他們走到山頂上的露台邊眺望遠處的海景,藍色的海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銀光閃爍。
“雖然我不是很能理解”迹部站在她旁邊,想了想問道,“但是你剛才所說的,算是你理想中的生活嗎?”他剛才思考了一路,也沒想明白為什麼葵會有這樣的想法。她的生活與他相仿,照理說,人應該不會産生這樣與自己生活環境相差太大的憧憬才對。
“算是理想生活中的一種吧”葵咬了一口團子,不是很甜,她疑惑地看向身邊的男生,“這種想法很奇怪嗎?”
“在我看來是很奇怪。”迹部景吾認真地看着她,“你想象中的場景,是一個出生在普通家庭的女孩才會有的生活,而生為德川家小姐的你,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經曆這些。”
葵怔愣地停下咬零食的動作,唇角微抿,心中一時擂鼓得快要跳出來,對面男生如此銳利的目光,仿佛就要令她無所遁形,好像正與他站在同一個網球場上,那敏銳的洞察力,簡直精準得可怕……
她竭盡全力,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睫,遮掩住迹部的目光,聽到自己在解釋說,“大概是因為我沒有經曆過,才會好奇和向往吧……”
“是嗎?”他絲滑的嗓音略沉,明明是個問句卻好似根本不是在問她。
“是呀。”葵擡起頭來,像平時那樣嘻笑着。
其實不是的,她心裡想,這隻是個慌言,因為她的秘密,難以說出口。
不知道是否相信了葵的說辭,迹部并沒有繼續追問,隻是用手幫她扶了扶她快被風吹起的遮陽帽,就轉過頭去看着遠處的海景。
葵的内心裡暗自松了一口氣,安撫了下自己剛才被提起的小心髒,沒有被追根究底,太好了。
傍晚的時候,他們去海邊拍照,葵回旅館換上了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