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攔着,他不是硬氣嗎?今天我非打死這個孽障不可。”見陸成江還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兒,陸盛氣急敗壞的從陸之行手裡搶過鞭子,擡手就還要抽他。
“好啊,那你就打死我啊!反正我現在活着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别。”陸成江梗着脖子,背上被鞭子抽的已經血肉模糊了,就這樣他還硬是嘴上一句服軟的話都沒有。
“你個傻子啊!你就不能服個軟嗎?”再打下去就真要打死了,周婉茵不管不顧的撲到陸成江身上,恨鐵不成鋼的罵他,“放着好好的的日子你不過,你說你到底要幹什麼?你非要把我們氣死才肯罷手嗎?啊?”
“好日子?”聽他媽說他過的是好日子,陸成江悲凄的看着他媽,聲音裡帶着無盡的苦澀和絕望,“媽,,您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嗎?這五年,我每天都在強迫自己不要想她,可每晚夢裡都是她,夢裡我無數次的求她别不要我,醒來後我又會恨自己沒出息。那種感覺,就像是我身上有一道化了膿的傷口,好不容易結了痂,以為快要好了,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有人狠狠地把那痂撕開,讓那傷口再次的鮮血淋漓,您體會過這種傷口愈合了又撕開的感覺嗎?”陸成江的聲音漸漸哽咽,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倔強地不肯讓眼淚落下來。
周婉茵痛心的說:“成江,你好糊塗啊,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當年差點害死你啊!”
“我甯願死在當年,那樣她就不會忘了我,那樣我也不會活的這般痛苦。”
周婉茵的身體猛地一晃,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重擊擊中,她顫抖着手指向陸成江,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痛心變得尖銳又破碎,“陸成江,為了一個女人,你……你竟然說出這樣混賬的話!你眼裡還有沒有父母?還有沒有這個家?你的命就那麼輕賤嗎?你對的起我們嗎?”
“媽,這輩子除了蘇小雨,我誰都不愛,您不接受她,那您就當沒我這個兒子吧。”見他媽這個樣子,陸成江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着說完,他咬着牙,強忍着背上劇烈的疼痛,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周婉茵心急如焚,想要上前拉住他,卻又被陸成江決絕的眼神定在原地。她伸出手,嘴裡喊着:“成江,你别走,媽求你了……”
面對他媽低聲下氣的哀求,陸成江心中難受萬分,腳下的步子也好似有千斤重。
“成江,别鬧了。”
“孩子,有話好好說。“
陸之行和魯母也過來勸他。
陸盛一心鋪在事業上,最瞧不上那些被兒女情長牽絆的男人,他重重的扔掉手上的鞭子,“讓他走,以後陸家沒他這個兒子。”
聽了他爸的話陸成江轉過身,給他爸媽深深的鞠了一躬,大有和父母決裂的意思,就見他毫不猶豫的一步一步地朝着門外走去。
陸之行見狀趕緊跟上去,也不上前,就默默的跟在他身後。陸成江跌跌撞撞到了車庫,到了車跟前,下意識的去摸車鑰匙,這才發現他什麼都沒帶就下來了。
“我操。”陸成江煩躁的踹了一腳車輪,這一腳下去抻到了背上的傷,疼的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和他爸較勁的時候他真沒覺得疼,這會兒背上火辣辣的,疼的他直哆嗦。
出都出來了,總不能再上去吧,陸成江忍着疼出了地庫,雖然已經三月了,但晚上還是挺冷的,他身上隻穿了件羊絨衫,還被血浸濕了,風一吹,就更冷了,陸成江咬着牙在小區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
“師傅,去301。”
一路上陸成江都在想一會兒要怎麼結車錢,他身上一分錢沒有,也沒有手機,他倒是戴了塊表,但那表是當年他和蘇小雨買的情侶款,他怎麼可能把它給别人。
“師傅,電話借我用一下呗?”
司機師傅從後視鏡打量了他一眼,沒吭聲,心說這人看着人模狗樣的,沒準不是個好人,誰家好人大晚上的耍單出來,司機師傅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窗外,想看看附近有沒派出所。
陸成江猜這準是拿他當壞人了,他苦笑着給司機解釋道:“師傅,我真不是壞人,我這出來的匆忙,什麼都沒帶,我給朋友打個電話,不然一會兒我可沒錢給您結車錢,您要是不信,您就直接把我拉派出所去吧。”
司機師傅“嘿”了一聲,心說還是個無賴,師傅琢磨着,是把人送到派出所呢?還是把手機借給他呢?還是被他打一頓呢?
“給你,打吧。”
司機最後還是把手機借給他了。
陸成江接過手機說了聲,“謝謝。”
他哪記得周遊的号碼,想了想他直接打120,轉接了好幾次才接到301的急診科,接電話的說周遊在,陸成江就麻煩對方告訴周遊去急診門口等他。
“先生,請問您是……我怎麼和周醫生說呢?”
“我是她表弟,我姓陸。”
“好的。”
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了急診門口,一身白大褂的周遊已經等在那了,陸成江下車後對周遊說:“我沒錢,把車錢給人家結了。”
周遊瞪了他一眼,“師傅,多少錢。”
“二十三,要票不?”
“不要。”周遊沖司機師傅晃了晃手機,“師傅,付過去了哈!謝謝了哈!”
“沒事兒。”
周遊看着陸成江,見他隻穿了見羊絨衫,就問:“我說……你這是什麼情況啊?”
陸成江看了一眼周遊,“你忙嗎?不忙給我處理一下。”
“你受傷了?”黑色羊絨衫被血浸濕後并不明顯,周遊緊張的就要上手檢查一下,“傷哪了?來,趕緊給我看看。”
“别别别,别碰我。”陸成江吓後退了一步,怕周遊沒個深淺碰上他傷口,他催周遊,“我都要疼死,趕緊給我處理一下。”
見他疼的直咧嘴,周遊也急了,“走走走,趕緊的,趕緊進去。”
急診處置室裡,周遊手中的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陸成江身上那件浸血的羊絨衫,當衣物和皮肉分離的那一刻,疼的陸成江額頭青筋暴起,他咬着牙,硬是一聲不吭。
看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周遊倒吸一口涼氣,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打的,她皺着眉問:“和家裡攤牌了?”
陸成江咬着牙“嗯”了一聲。
周遊又問:“蘇小雨知道嗎?”
陸成江沒吭聲。
周遊拿起鑷子,夾起沾着消毒藥水的棉球,“忍着點,我要清理傷口了。”
陸成江點了點頭。
周遊一點點地擦拭着傷口周圍的血迹,每擦一下,陸成江就疼的顫一下,他緊緊地攥着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裡了。
簡單的處理過傷口後,周遊對陸成江說:“你這情況得住院,一會兒我帶你先拍個片子,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不用,死不了,我不住院。”
周遊威脅他,“别逼我給你媽打電話。”
陸成江不吭聲了。
周遊帶着他去樓上拍了片子,又找值班的骨科和神經科的醫生給會了個診。
骨科醫生說:“片子上看,沒傷到骨頭。”
神外的醫生也說:“嗯,癱不了。”
周遊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
骨科醫生又拿着片子看了看,然後一臉嚴肅的對陸成江說:“你這脊椎上有舊傷吧?看着像貫穿傷,可得注意啊!可不能這麼造!”
陸成江點點頭,“知道了,謝謝醫生。”
周遊對那個骨科醫生說:“師兄,那傷口你給縫上吧,我……我實在是下不去手。”
“行,我來吧。”
陸成江背上有幾道傷口很深,必須要縫合,周遊的師兄是皺着眉縫完的,那傷口一看就是鞭子抽的,不知道倆人是什麼關系,師兄微信上偷偷問周遊要不要報警。
周遊回道:“老子打兒子,報警抓誰啊?”
師兄回了一個震驚的表情。
擔心他傷口感染,周遊讓他在醫院觀察一晚再回去,安頓好陸成江都已經後半夜了。
回到急診,周遊竟然看見了陸之行,倆人應該有十多年沒見了吧,應該是自從分手後就再也沒見過,就算是有什麼場合也都會刻意的避開對方。
隔着幾米遠,倆人互相望着,周遊突然發現她已經能平靜的面對他了,看來時間不但沖淡了她對他的愛,也沖散了對他的恨。
曲終人散皆是夢,繁華落盡一場空。
周遊深吸一口氣,緩緩邁步走向陸之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過去的回憶上,那些曾經的甜蜜與痛苦,在這一刻都變得有些模糊了。
“好久不見。”周遊的聲音很平靜,嘴角還帶着笑,已經沒有了當年的沖動與怨恨。
陸之行微微一怔,回過神來,随即也勉強地扯出一絲笑來,“是啊,好久不見。成江他……怎麼樣了?”
“他沒什麼大礙,沒傷到骨頭,就是背上傷口比較深,我已經讓師兄給他縫好了,不過需要在醫院觀察一晚,怕傷口會感染。”
陸之行輕輕點了點頭。
周遊說:“那沒什麼事兒,我先走了。”
陸之行“嗯”了一聲,周遊走遠後,他忍不住回頭看向她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