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濯清嚴嚴實實的阻隔之下,柳恣意至少保持了一個時辰的清淨。
接下來他就是在比武台入口處等候,給自己的師弟師妹們打氣加油。
畢竟在自家的地盤比試,氣勢一定要足。
一旁的沈濯清見柳恣意似乎又恢複那副樂天派的開朗模樣,稍稍放心了些。
昨日夜裡他又做了噩夢,一合眼便是殘臂斷肢,屍山疊在血海之上。
沈濯清自知一己之力如杯水車薪,而無法言明的真相也隻會讓柳恣意感到奇怪。
被厭惡也好、被遠離也罷。
他隻希望自己真的能夠改變什麼,柳恣意、撫劍宗、父親——
他再也不想成為被獨留于世的遺孤。
沒有天道的指引,沒有神器異寶的幫助。能夠做出改變的隻有他的一雙手,還有他那鮮明深刻的記憶。
“哈——?”
少年人的驚訝聲打斷了沈濯清的思緒,他擡眼望去離自己不過三米遠的柳恣意,隻見自己随時看顧的小家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出口處對上了秦笑逸。
秦笑逸的表情看起來十分不妙。
這邊驚訝出聲的柳恣意倒也不是遇到了什麼大事,隻是為會武的安排感到困惑。
“你是說,下午就是你就要仇在期那家夥打一架?”
“有什麼不好嗎?”
柳恣意也不是說不好,心底倒有些擔心。
這是秦笑逸第一回參加宗門内的大型會武,上下期待的人都不少。但如果一開始就遇上了仇在期,就說不準明日是否還能參加大比了。
說不定,會在決賽前就被仇在期趕下場。
盡管輸赢乃常事,但看兩人站在決戰的擂台上無疑是大家都期待的場面。
現在在第一日就碰上了,必然要先淘汰一位。不論怎麼想,對秦笑逸和仇在期來說都不算好事。
柳恣意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卻見面前的秦笑逸咧唇一笑,仿佛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柳師兄不用擔心,誰輸誰赢還不一定呢!”
“也是——”
柳恣意略顯洩氣地抱臂,“不過我最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今早又來遲了。”
前幾日被毒草割傷,現在又錯過秦笑逸的比試……這一件接一件的算什麼事。
秦笑逸見柳恣意撇着唇似乎不太開心,便就引開了話題,指了指他受傷的右手道:“柳師兄,你手上的傷還好嗎?”
柳恣意伸出手供他察看,餘光瞥到一側走近的沈濯清,開口感歎道:“那可多虧了我們大師兄,真是巧得很正巧采了兩味解毒的藥草,不然可能以後連劍都握不住了呢!”
他那隻受傷的手便被面前的秦笑逸捉了去,捧在手上上下翻看了一會兒,見已經恢複了大半才點了點頭。
還未開口便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雖然現在傷口已經愈合,但還是小心些吧。”
沈濯清盡管臉上挂着笑容,但看向兩人交疊的雙手時目光卻十分寒冷。
秦笑逸擡眼對上那明顯有些冷淡的視線,手上一頓還是松開了柳恣意。
同柳恣意間隔出來段距離,才感受到周身因沈濯清而起的寒意逐漸消去。
而在這場面中的柳恣意卻仿若未覺,隻自顧自地收回手繼續抱臂,臉上挂着幹淨無邪的笑容乖巧地喊道:“師兄,我會小心的。”
說罷,仿佛護着秦笑逸又仿佛無意間動作般走近,将沈濯清望向秦笑逸的視線徹底隔絕,才繼續道:
“你看、昨日按破的地方也恢複了~”
指的正是昨日柳恣意剛蘇醒時被沈濯清按破的傷口。
他語氣輕快,倒顯得昨日那件事不過過眼雲煙。柳恣意身後的秦笑逸自然未覺不對,隻是瞥到柳恣意身前的沈濯清面色一頓。
因為隻有沈濯清的視角能看到,小柳的這個笑容未達眼底,就連唇角往日甜絲絲的小梨渦也隻是淺淡的一抹。
敏感、善僞裝、知道什麼時候讓對方提起警惕。
他的小柳越來越聰明了。
沈濯清與那雙仿佛訴說“我沒有忘,你可别忘啊”的眼睛對視,卻隻是露出了笑容,毫不介意察覺到一絲真相的小柳對自己露出獠牙。
他擡手撫了撫柳恣意鬓邊的發絲,指尖仿若不經意間劃過耳畔,輕聲道:“那便好。”
“小柳餓了嗎?要不要去食韻軒吃些東西?”
柳恣意見沈濯清面色如常,倒也沒有繼續再提起昨夜的事。
隻是對他這莫名溫柔的态度感到汗毛豎立。
昨日去後山出了事,這回又破天荒地提出要去食韻軒?
柳恣意不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但還是開口道:“好啊,師兄出靈石?”
“自然。”
柳恣意聞言挑了挑眉毛,轉過身看向秦笑逸:“笑逸師弟,你餓嗎?一起去?”
哼哼,他再帶一個人去,就能打亂沈濯清的計劃了吧。
秦笑逸忽地被這樣一問,本想答應。但感受到沈濯清落到自己身上的視線,卻又搖了搖頭,一臉抱歉地看着柳恣意:
“師父說比武結束後就得立刻回幽甯谷,我恐怕不能陪柳師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