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無其事的移開視線,嘟囔道,“你可真抓不住重點。我強調的是獲得力量,難道你不想念那個閃亮亮的小城堡一樣的家嗎?”
“我不會這樣對你。”
彼得的神色依舊平靜溫柔,隻是恍惚間産生一種錯覺,那份我習以為常的溫柔滲進了某種冰冷徹骨的情緒,有點令人悲傷。
他微微偏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一刻,我覺得和彼得相隔甚遠,他的聲音輕的快要消散了,隻聽見他輕描淡寫地說,“至于我的家……”
他點了點自己腦袋,“它一直在這裡。”
思考了兩秒,我決定做最後的掙紮。
卡莉關于外面世界的安利,被我粗略的打包一下轉手賣給他——
沒有人體實驗。
沒有監視,沒有壓迫。
數不盡的好吃的好玩的,我們可以活得既暢快且自由。
彼得非常專注地聆聽,甚至連我誇張到匪夷所思,嚴重偏離現實的說法也全然接受,好似外面的世界就是如我吹噓的那般天花亂墜,群魔亂舞,可以為所欲為。
我尚未盡興的咂了咂嘴,中場休息,“你覺得怎麼樣?”
“很吸引人。”他表情真誠的說,“12歲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實驗室以外的地方,它其實沒有你說的那麼有趣。我了解它,也了解這裡,二者并沒有區别,但在你的描述中卻變得格外吸引人,充滿了讓人想去看一眼的魅力。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
我聽不出這是諷刺還是誇獎,隻全當是後者。
咳,這麼會誇,那就多誇一點吧。
隻是,還沒等我的嘴角翹起驕傲起來,他話鋒一轉,“可是外面沒有能讓我在意的,為什麼你如此執着的想要我離開實驗室呢?”
我強裝鎮定的眨了眨眼睛,“沒什麼。”
“你要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嗎?”他不放棄地追問。
叮叮叮。
我點了點脖子上的金屬項圈,表情十分無辜,“有它在,我像是能做壞事的樣子嗎?”
他不說話了,好一會兒,才輕聲說,“你可以保護好自己的,對嗎?”
我想了想,無所謂的點點頭。
坐在對面的彼得歎了口氣,他微微傾斜身體,用那雙藍眼睛筆直的凝視我。“嘿,007,看着我。”
雙目相對,我看見他眼裡自己的倒影。
白色的病号服,蒼白的臉色,藍色的眼睛倒像是已經融入他眼中的藍,唯有脖子上項圈的一點紅燈像一簇将滅未滅的火星。
它會黯然熄滅嗎?
還是會在何時憤然竄起,以我為薪柴,燒光一切?
我一時無法分神。
他如此專注的看着我,把我鉗在他的視線裡。
我避無可避,也意外讀懂他的重視,他說,“相信我,你比他們更加優秀,絕不是弱小的複制品。”
“你是特殊的。”
他緩慢的一字一句,意味不明地重複道,“你和我……都是特殊的。”
我尚不明白彼得說的特殊含義,正要問個清楚,卻被他轉移話題,“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嗎?”
我突然支棱起來,“當然可以。”
秘密。
我暗自咀嚼這個詞,嘗到一點開心的甜味。
隻有好朋友才能分享秘密。
他信任我。
于是我信誓旦旦地保證,“我的嘴巴可嚴實了,以百事可樂的名義起誓。”
迎着我期待的目光,彼得反而錯開了眼睛。
他垂首片刻,低聲說,“我無法離開這裡的。即使離開,也會被爸爸找到。因為……”
“我有一個守護靈,和你的荊棘王冠一樣。”
我一時愣住了。
上下左右打量他,甚至閉上眼睛用心靈視野去「看」,仔仔細細給他做了個全身掃描,可是從發絲到鞋後跟,我也沒有找到他的項圈。忍不住問,“它在哪?”
彼得擡起左手,緊緊扣住的袖口将他的手腕遮得嚴嚴實實。
我看不見,但我知道那裡一定刻着一個編号。
和我的一樣。
他輕輕觸摸脖子後方被那柔軟的金發遮住的一片陰影,小聲說,“這裡,它藏在這裡。”
“你現在…能讓陀螺從中間裂開了嗎?”他輕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