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江宇軒的目中劃過一絲恨意,随即戲谑地道:“呵呵,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那個對閹人獻媚的賤人,根本不配當我的母妃——唔!”
那道話音還未完全墜地,一支銀箭便已洞穿了他聳出的右肩。
長刀應聲而落,宋岩立即掠身上前,一劍破開那群持刀侍衛,長公主則拉緊自己母後的手臂将其帶至身側,牢牢護住。
冷刃斜于捂肩倒地的靜王頸邊,身後禁軍很快将他和其餘黨羽團團圍困。
淩月手持弓弩,從掩映的綠蔭間翻身而出,迅疾落至皇後的身前,抱拳道:“皇後娘娘,請恕末将失禮。”
長公主正欲開口,歐陽皇後卻擡袖一止,俯身将淩月扶了起來,端方儀态未見絲毫慌亂:“淩将軍箭術精湛,膽識過人,果真是女中英豪,本宮還要感謝将軍的救命之恩。”
淩月謙恭還禮,看向長公主道:“此事多虧長公主殿下機敏過人,淩月不過盡了本分,不敢居功。”
“你的功勞可是不小。”江舒雅則熟絡地拍了拍淩月的臂膀,贊賞笑道,“咱們默契不錯,你出手更是漂亮。”說罷,不禁朝江風之投去一個十分欣羨的眼神。
因為這份救命的恩情,皇後隸屬的歐陽家便會徹底成為珏王的後盾,淩月所要開拓的女子入仕之路,便也有了鼎力支持。
江風之何嘗看不出長姐的未言之意,輕聲失笑,報以一道感激的目光,随後目光輕移,久久凝注在淩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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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被幽禁的當日下午,江風之召集中書令歐陽望,兵部尚書顔宣,以及大理寺卿裴殊等多位深信的棟梁之臣入宮商讨後續事宜,随後,淩月與江風之一同前往辟于修德坊的影獄驗明情況,祁衛二人則分别被派往蘭香樓和長生觀調查所涉之人,該查封的查封,該整改的整改。
翌日,公布真相和數羅帝王罪狀的罪己诏由有司拟好,皇帝在精神崩潰之下将罪己诏公告天下,诏明讓位于更加賢明的珏王,于是,江風之在衆臣擁護之中于含元殿登基為帝,正式遷居東内大明宮,将功勳卓著的淩月擢升為一品軍侯,封賞格外厚重,又将祁連與衛長英晉為二品上将,其餘飛鳳軍亦皆按功封賞,無一遺漏。
江風之征求了崔翊和阿離的意見,将崔翊封為禦前侍衛,依然與吳嬷嬷一起照管他的日常起居,陸太醫一家冤名得雪,阿離挂了太醫院的虛銜,成為了大璟第一位女禦醫,且是醫術最為超絕,也最為年輕的神醫。
夜裡,皇帝被賜了一杯阿離特調的毒酒,死于起居殿内。
沒幾日,去往太乙山尋找回春草的飛鳳軍回到京師,靜王與空空道人被拉至金鳳門之前,步煙羅與被扣押的女冠雲珠亦被帶往現場,作為知情人揭穿靜王的造仙的騙局,亦揭露靜王殘害的人命,以及對她們長期施加的威逼,回春草被塞進空空道人的口中驗證真相,百姓們因被愚弄群情激奮,擲出的瓜果将二人生生砸斷了氣。
這幾日在阿離的精心調養之下,江風之的身體已經大好,朝中因為有三位重臣與兩支強軍的鼎力相護,加上江風之長年積攢的威譽,很快便井井有條地處理好了權力交接的初步事宜。
因此,淩月自請率軍去河東平亂,欲要徹底了結與韓天嘯在恩科武舉遺留的怨孽。
江風之雖已坐上權力頂端的寶座,可在淩月堅定不移的眼神之中,卻仍如同從前那般說不出任何拒絕她的話。
他深深明白,她是自由的飛鳥,搏空的長鷹,任何人都絕不可能困住她那雙閃耀有力的羽翼。
于是,他在東郊之外的長亭,親自斟酒送她離開鳳臨。
京師距離河東不算太遠,可她離開後的每一日,他都在期待着她的歸期,甚至,從别離的那一瞬間就已經開始。
他廷議國策,處理奏章,整饬吏治,商更律法,無不專注,因為一旦有了片刻閑暇,便會覺得時間走得實在太慢。
可在淩月的那一端,時間的流速卻大不一樣。
她翻越山嶺,趟過湍流,穿過風雪,沖破風沙,又在河東面臨圍困,激戰了許許多多場,對決了數不勝數的健碩壯漢,可她卻覺得快意無比。
激蕩充實的十五個日夜在淩月身側飛速流過,她身騎踏雲穿梭于飛雪之中,夜以繼日地疾速奔騰,終于得以在對他承諾好的生辰這日回到了鳳臨。
趕在午時之前,淩月急匆匆進宮面聖。
江風之正在紫宸殿内會見禮官,聽聞通禀,立即将她宣了進來。
面若冠玉的新任天子高坐于殿首的龍椅之上,清貴無俦的姿儀一經盤龍金袍的突顯,愈加豐神俊朗,威儀赫赫。
淩月正欲下跪,便聽一道泠泠清音從殿首傳來,聲音泛着輕漾的波紋。
“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