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影眼睛一閉,重又倒在米嬷嬷身上。
如此三次過後,添香終于看出來,這位表姑娘就裝的。心下一陣氣苦,暗罵這個表姑娘就是個榆木腦袋,空長了一副好皮囊。什麼禮數規矩,死守着那些東西有何用。虧她還想着與之交好,日後也能沾些光,萬沒想到這般不知變通。
“林四姑娘,我知你最是守禮之人。奴婢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這有的事也不能死守規矩不變,傷了别人的心。你且好好想想,若是覺得自己還能走,等會記得去看看林大姑娘。林大姑娘是愛花之人,奴婢方才來時,瞧見離你們院子不遠處有棵金桂開得極好,你記得折上幾枝。”
這話的意思再是明白不過,謝問應該就在那棵桂花樹下等着。
林重影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讓米嬷嬷扶自己坐下後,送她出去。
沒多會兒,根兒取了飯菜回來,手上還有幾枝桂花。米嬷嬷誇她采的桂花好,随口問了一句她在哪裡采的。她一指院子外,說是就在院子附近采的。
很顯然,她應該沒有碰到謝問和添香等人。
林重影将她折的桂花插進瓶子裡,瞬間滿屋子的桂花香。
*
暮色四合時,屋子裡起了燈,同時院子外傳來敲門聲。
米嬷嬷幾乎是條件反射,以為是林有儀那邊派人來,颠着不太利索的腿,隔着門小心翼翼地問外面的人,“誰啊?”
“林四姑娘,是奴婢。”
這聲音好像是大夫人身邊的那個嬷嬷,好像姓方。
方嬷嬷顯然是走得急,腦門上都起了汗,她也沒有繞彎子,看了一眼米嬷嬷和根兒,道:“林四姑娘,大夫人有話讓奴婢轉告。”
一聽這話,林重影便知是何意,立馬示意米嬷嬷和根兒先出去。
屋子裡沒了旁人,方嬷嬷這才說明來意。
卻原來是謝家的賬上出了事。
臨安是謝家之根,民間有一半臨安歸謝家的說法,指的是臨安城的經濟命脈,一半都在謝家的手中。謝家産業遍及各行各業,鋪子數不勝數,田産更是不計其數。如此龐大的家财,所以必須得有嫡系一脈守業。
二爺謝清明自接管家中産業以來,這些年并未出什麼岔子。雖說保守有餘,激進不足,卻是穩穩當當。
按照謝家行事的規矩,臨近中秋之前會發放紅利和秋賞。所謂的紅利是指謝家族人和掌櫃們應得的分紅,秋賞則是各處夥計們論表現得到的額外賞賜。
族人和掌櫃們得了好處,夥計們也得了實惠,自是對東家和主家感恩戴德。這發放紅利和秋賞都是露臉的事,也是最拉攏人心的事,是以幾年前他就将此事交給了謝問,目的就是想讓兒子早些立起來。
年年照舊的慣例,一般都不會出什麼意外。所以幾兄弟陪謝老夫人用飯時,老太太無意間問了一嘴,他便有心讓自己的兒子在長輩們面前讨個好,直接派人将謝問叫過去。謝問也想在叔伯們面前顯擺自己的能力,當下就讓人送去對好的賬冊。
哪知謝清陽随便翻了幾頁,很快瞧出不對。
“大人是何等人物,說是過目不忘也差不離。他一經手,一眼就看出賬目還是去年的,不過是重新謄抄了一遍,添了新來的夥計。二爺剛開始還不信,等取來去年的賬目一比對,氣得當場就讓二公子去跪祠堂。”
“這事二表哥應是不知情的。”
“誰說不是呢,二爺一問之下,才知二公子确實不知情,都是他手底下的人打量他性子随和,竟然起了糊弄之心。二爺派人找到那人時,那人正在明湖邊的茶樓裡聽小曲兒。”
下人們不能議主子們的是非,所以有些話方嬷嬷沒說。
原本一開始謝清明有意鍛煉兒子時,給的都是得用的老人。頭一年謝問還用他們,第二年全換了遍。
新換上來的賬房以前是一家鋪子的小賬房,算賬的手藝不如巴結讨好人的功夫強,因着将謝問哄得好,被謝問提拔至大賬房。那賬房被人找到時,不僅在茶樓裡聽小曲兒,還和别人吹噓自己是謝家的親戚。
“我跟你們說,我妹妹,我親妹妹,那可是将來二公子的房裡人。日後我與謝家好歹也沾了親,二公子私底下還得喚我一聲舅哥。”
謝問是不是真看中他妹妹兩說,單說他糊弄主子的行徑,已惹怒了謝家,謝家自然不會再用他。
這些事方嬷嬷不好說,直接切入自己來的目的。
“明日就是十四,是最後發放紅利和秋賞的日子。家醜不可外揚,二爺不想讓人知道,于是請大夫人幫忙。雖說大夫人手底下還有定珠姑娘,但賬目太多太雜,恐怕來不及。大夫人讓奴婢來問姑娘,可否願意相助?”
父母之愛子,必為其計深遠,謝清明怕的不止是家醜外揚,更是不希望自己兒子失了威信與名聲。若不然大可以讓自己手底下的賬房再算一遍,何至于麻煩大夫人。
但這正是林重影期待的機會,她沒有任何的猶豫。
當下表态,“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