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這麼晚,你怎麼還不回去歇息?”
若是她記得不錯的話,謝玄的住處是莫擾居,而不是黃金屋。
事實上,謝玄也是第一次這麼晚還留在黃金屋。
先前陸氏向謝清陽提議時,他也在。
謝家子孫自小皆要習算術,曆朝曆代術數大家編撰的各種算經流傳至今,皆是各有路數,亦是有法可依。前朝的那位齊大家,傳聞中有心算之術。但他敢肯定,所謂的心算之術,并非真的一眼識數,而是自有一套自己的算術之法,不過是不為人知而己。
所以他想,這個林四或許又在騙人。
從十二歲起,他見過太多女子接近他的伎倆。裝可憐者、賣弄美色才情者、借長輩之交攀關系者,或是故作天真、或者眉目傳情、或是跟蹤癡纏。他看破所有,盡數不動聲色地化解,從不曾在意過。
唯有這次。
“你握筆的姿勢不對。”
“……”
怪不得她之前隐約感覺外面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原來是這位謝大公子。
正思忖着,手腕被人握住。這次男人沒有用力,卻是将輕輕她一帶,瞬間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一時回不過神來,光影斑駁中,眼前之人的眉眼越發的清俊出塵,當真是公子隻應見畫,非世間凡塵所有。
男人的聲音低而靜,似蠱惑人心,“你想要什麼?”
難道自己成功了?
她想要的當然不止是活命,而是自由、平等、以及财富,但是這些真的可以嗎?如果自己說出來,這位大公子能幫她嗎?
忽然她腦子裡閃過一道靈光,猛地去推男人。
“大公子,你…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不等她的手碰到,謝玄已抽身離開。那清冷的目光表明,她猜的沒有錯。什麼她想要什麼,分明就是試探!
謝府上下都以為他們的大公子是皎皎明月,不沾塵世污濁的雅正之人。那麼誰來告訴她,這個愛偷看,還會用美男計的人是誰?
“大公子,上次你問我,我把你當成什麼人。你可能不知道,你對我而言意味着什麼。在你之前,從未有人幫過我。我可能是苦了太久,好不容易遇到善心人,便不管不顧想訴說自己的委屈。
我錯了,我不應該說那些事污了你的耳朵,更不應該貪心地讓你再幫我。但你也不能欺我可憐,這般戲弄于我!”
說完,她轉身要走。
誰知沒走兩步,被謝玄攔住。
謝玄看着她,清冷的目光中有一絲複雜。
祖父生前常說無千秋萬代之君,亦無長盛不衰之族。他們謝家流經兩朝而存,是因每一代族人的努力,也因曆代家主的殚精竭慮。以天下為己任,以家族為己任,是他和父親終其一生都要堅守的責任與使命。他是謝家子,也是謝家下一任家主,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不管此女如何學到的本領,也不管她到底有何目的,注定是二堂弟的妾室。他們謝家百年清名,他絕不允許有人敗壞家風,哪怕是他自己。
“我說過,若你安分守己,謝家會護你周全。”
說來說去,還是勸她給謝問做妾。
這位謝大公子,果真是極其護短之人。
她能有什麼目的呢?無非是想好好活着而已。她又有什麼本事呢?若她真有本事,她也不會陷在困局中苦苦掙紮。
“大公子不能久居臨安,如何能護我周全?”
“你嫡姐嫁人之前,你應該無性命之憂,你嫡姐大婚之後,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你既然有心算之術,對二房來說是個助力,必會得到看重。當然你要切記自己的身份,不可能逾越之心。”
這還真是給一個甜棗,再打一個巴掌
但是……
她真的不想當妾!
謝玄觀她神情,心知她應該還有打算,清冷的眼神中劃過一抹異色,卻也不揭穿。他言盡于此,倘若她不知好歹,執意在謝家後宅興風作浪的話,他不介意親手除掉她。
“你好自為之。”
“我知道了。”
她心裡清楚,以謝玄的身份,這一個甜棗加一個巴掌已經是最仁慈的忠告。如果給謝問做妾是她逃不開的命運,那麼謝玄的承諾就是她最大的倚仗。
當她擡頭時,沒有眼淚汪汪,而是飽含感激之情。
“多謝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