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崇淵跟着内侍們走出譚府,忽然發現門口已經停好了進宮的馬車。身前原本給自己帶路的内官也讓到一旁,沖着馬車揮了一下手,臉上皮笑肉不笑道:“譚中書,請。”
以往就算出了什麼事,需要召集自己進宮商議事情,從來都是坐自己的馬車,這次究竟出了什麼事,那麼急?
他心中疑窦叢生,但皇命不敢耽誤,他瞥了一眼旁邊的内侍,正了臉色擡腳走到馬車之中。
這一路馬車颠簸異常,車邊的人都被這架勢吓得往道路旁邊讓了好幾米之遠。駕車的人好像十分着急,上一鞭的聲音還沒有完全落下,下一鞭的聲音又亮起來。馬車齒輪來回晃動的吱呀聲和馬不斷被鞭打的嘶吼聲混合在一起,吵得人頭腦發暈。
譚崇淵懷疑這輛馬車要是按照這般速度一直行駛下去,馬車随時可能散架,到時候自己恐怕見到的不是陛下,而是閻王了。
随着馬車一陣巨大的晃動,伴随着馬鳴聲,馬車徹底停下來。眼前一亮,馬車門口站着方才的内侍,他将車簾擡起來,對着裡面的譚崇淵笑道:“大人,到地方了。”
譚崇淵整理衣衫,正色道:“有勞内官。”他從裡面走出來,發現馬車周圍還站了一些侍衛。
内官見譚崇淵遲疑,立即走上前解釋道:“近來宮中不安全,陛下特意吩咐,譚大人一定要‘安全’走到陛下的面前。”
譚崇淵聽到他口中加重的“安全”,心裡一驚,不由看向他,可見他面色無異,臉上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
方才一系列怪異的情緒從心底忽然冒出來,他問道:“内侍可知道陛下這次召我過來,是何要事?”
内侍彎腰靠近譚崇淵,用手擋着自己的嘴巴,“陛下的事情,我們哪裡知道。譚大人進去便知。”他臉上那副維持得長久的笑容,看久了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後背簡直差點就要冒冷汗。
譚崇淵見他不知情況,揮揮袖子,往殿裡走。他一動,馬車周圍的侍衛便跟着他,直到他走殿外範圍的時候才停下腳步,翻身站在台階下面望着來時的方向。
即将走上台階的時候,他忽然看到有個人從陛下的殿裡出來,遠遠地看到他手裡拿着東西,隻是具體是什麼,根本看不清。直到他通過台階,走上去之後才發現,方才從殿裡出來的是顧淩。
他一副冷淡的模樣,似乎察覺到即将與自己擦肩而過的人是譚崇淵,轉過頭對着他輕輕點了下頭,像是打招呼。
譚崇淵也沖着他點了下頭,眼睛清楚地看到他方才手裡拿着的東西不見了,顯然是被他收起來了。可見陛下傳召的人不止自己,他心下安心了不少,往殿裡走的步子也加快了很多。
内侍在殿外高聲禀報道:“陛下,譚大人到了。”
殿裡沒有一點聲音,譚崇淵知道按照原本的情況他現在應該進去。
殿内昏暗,隻能看到一縷白色的香煙在空中升騰。室内帳幔沒有放下來,依稀能看到不遠處的場景。
“臣參見陛下。”室内異常安靜,他話音落地,甚至恍惚間能聽到自己說話的回音。
“譚大人,你進來。”永歲帝的聲音在裡間響起來。
譚崇淵朝着聲音的源頭走過去,繞過帷幔的時候,終于看清裡間的情況。
永歲帝坐在躺椅上,他身下跪着一個人,那人沒有穿朝服,一身便衣,低垂着頭,可從背影來看,還是能看出此人年紀已至三旬。
“你知道朕手裡的是什麼東西嗎?”
譚崇淵原本的視線都在跪着的人的身上,永歲帝一開口,立即看向他手中的奏折。他低頭答道:“臣不知。”
“你來看看。”永歲帝将手裡的東西扔在桌上,“啪嗒”一聲響,掀起一陣細微的風,掃得桌上的紙都半翻轉起來,很快落下,回歸平靜。
從始至終跪在地上的人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沒有動,譚崇淵根本看不到他的模樣。他撿起桌上的奏折翻看一會,擡頭着急驗證,“婁國叛變,蕭将軍大敗!這怎麼可能?”
與他一起不願意相信的還有永歲帝。
“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你負責的事情到頭來會變成這樣!”永歲帝語氣裡帶着歎息與憤怒。
譚崇淵聽出陛下話裡的意思,立即跪下來,激動道:“是臣之過失。老臣沒有想到婁國竟然會在這緊要關頭出爾反爾。當時陛下也見過婁國使臣,他們當時的模樣就是要合作的。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誤會?”永歲帝不耐煩地站起來,走到一邊,“萬大人,你來說。”
這時,一直跪在永歲帝身邊的人才擡起頭,看向譚崇淵。
是萬良。
朝中的監察禦史。
萬良看了一眼譚崇淵,望向永歲帝的後背,直起背脊,“與婁國使臣碰面的隻有譚大人一人,他就算不知情,也有逃脫不掉的責任。但婁國為何要大費周章地派使團過來與我們演戲,臣以為京中一定有婁國的奸細。譚中書與使臣接觸最多,最有可能被婁國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