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摸了摸胸口,倏地坐在椅子上,擡了擡下巴,說:“你把鏡頭當成小貓小狗,笑得生動友善一點,再來!”
張銘弘狠狠洩了一口氣,努力扯出笑容。
但是有時候越想做什麼越難做什麼,第五次嘗試失敗後,張銘弘笑的像發酵的饅頭。
導演氣笑了。
“你實話跟我說。”導演認真地盯着他,“試鏡的片段,你準備了多久?”
張銘弘:“......”
導演肉眼可見的憔悴起來,他站起身環顧四周,不知想到什麼,突然把在角落看劇本的沈熠叫了過來。
導演說:“你看一下張銘弘的戲,給他示範一遍。”
沈熠拎着劇本,一臉茫然:“???”
張銘弘頓時感覺臉被人抽了一巴掌,他強迫自己扯出笑容,說:“導演,沒必要吧,我自己可以演。”
導演瞥了他一眼,沒忍住:“然後全組陪你耗嗎!”
張銘弘:“.......”
他眼神陰郁地看向沈熠。
沈熠抿了抿唇,沒忍住無語地回看了他一眼。
有本事陰郁導演去,他也不想加班好嗎?
“導演,我跟他不是一個角色,不了解人物動機,演不出來啊。”沈熠說。
導演眼角壓了壓,輕咳道:“你按照父親的心路曆程演就行了,你們倆角色差不多。”
沈熠極輕地挑了挑眉。
一部好的電影很少出現重複角色,為什麼他和張銘弘的角色定位會高度重合?
再不解,也得上。
張銘弘的戲沒有多難,就是撿到了個小男孩.....啊,這都一模一樣,隻不過他撿到的是主角。撿到了個小男孩,溫和地笑一笑,問他要不要跟他回家。
沈熠直接套用自己的戲份。
這裡剛剛發生過爆炸,周圍都是殘垣斷壁。
沈熠撐着一把傘,緩緩走向角落的小演員。小演員渾身灰撲撲的,環抱身子,止不住顫抖,看向沈熠的目光猶如一隻剛剛失去族群的幼狼。
沈熠站在小演員面前,冷淡的眸光沉沉落在他身上。
小演員名為小河,父母都是演員,從小流竄在各個劇組演兒子。他本來覺得演戲沒什麼大不了的,導演示範一遍,他再跟着模仿,基本沒有卡過。
但這一次,他深刻地感悟到什麼叫做演技。
這個大哥哥比剛剛的人好看,也比剛剛的人可怕。
那道目光落在身上,皮膚随之變得敏感,好像有密密麻麻的針鋪天蓋地落下。他下意識想站起來,又想到剛才導演叔叔說無論如何也不能起身,又硬生生坐了回去。
大哥哥似乎注意到他的異樣,單膝蹲下,目光與他平齊。
那雙眼睛冰冷、毫無感情,小河突然想到看過的深海巨物恐怖片,一艘潛艇遊蕩在漆黑一片的海域,鏡頭拉遠,遊艇背後是一隻巨大的眼睛。
他狠狠地打了個冷顫,眼睛都濕潤了。
好可怕,他想回家。
就在小河快要繃不住時,大哥哥倏地笑了。
其實笑得不明顯,隻是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卻在瞬間震得小河心髒顫了顫。
就好像一股暖流從天靈蓋洩入,溫愈着冷到極緻的經脈。
“你......”大哥哥伸手替他擦了擦臉頰的灰,“你要跟我回去嗎?”
小河瞪大眼睛,愣愣地點了點頭。
“卡!”
導演站起來,樂呵呵地喊。
沈熠一秒卸下冷漠的外衣,恢複潤朗的模樣。
他可能怕小孩留下陰影,還按了按小河的腦袋,逗道:“喂,喂,回神!這段過了。”
小河吸了吸鼻子,雙手握拳,舉在胸口,眼睛亮晶晶的:“大哥哥!你好厲害啊!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我爸媽都沒有這種感覺,我......”
他醞釀了一下,大喊:“我可以拜你做師父嗎!!!”
沈熠嗆了一下,咳得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哈哈......”不遠處的導演爽朗地笑起來,“你就答應吧,我和小河小朋友合作過很多次,第一次聽到他說這種話。”
沈熠吊着眉梢笑了笑,抱起小河說:“行啊,叫聲師父聽聽。”
一個敢問,一個敢應,小河立刻脆生生道:“師父!”
半個劇組的人都笑了。
除了張銘弘。
他站在陰影處,沉沉地看向人群中心。那邊的熱鬧和他的冷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娛樂圈拜高踩低,沈熠背後是聞柏澤,不管演成什麼樣都是追捧。
他背後隻有一個不中用的小高層,演得再好也會被嫌棄。
這世道真惡心。
導演想膈應他,所以叫他認真看。
哼,他才不會如他所願。
演戲就是套公式,不然怎麼會有系統的表演課?
他記住沈熠表演的公式,套公式演就行了。
沈熠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張銘弘!”導演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王導這個死胖子,聲音又粗又難聽,像被人掐住脖子的旱鴨子。
張銘弘厭惡至極。
眼下,王導又用那種聲音喊道:“都記住了嗎?模仿沈熠演一遍,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