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露未歇。
徐瑛剛起,武陽就從前廳急忙忙趕來,拱着手道,“姑娘,安平侯和小世子到了。”
徐瑛暗道來的真早,她早膳還沒用,存心叫她吃不下呢,想着手裡接過武月遞過來的腕帶,等纏完領着二人往前廳去。
安平侯送的禮都擺在前廳,外頭除了站着安平侯的家丁,還有抹蓮青的身影。
徐瑛上前拍拍裴封的肩膀,“昨日回的遲了不曾見到你,差事我替你安排好了,一會兒叫武陽帶你過去。”
裴封斂眉,沒說上一句眼前徐瑛人影已經閃了進去,武月在外間等着,武陽真就領着裴封去了東郊大營。
廳上主座徐璋,對面安平侯茶都喝了半盞,往下是吳淩雲,興許是回去之後受了吳紹的罵,面上倔着不肯服輸,小辮束了上去,連坐姿都比往日要端着許多。
是個正經樣。
“哎呀~小徐将軍來了。”安平侯放下手中茶盞,堆着笑起身。
吳淩雲轉頭瞥了一眼徐瑛,跟着起身。
“阿公,侯爺。”徐瑛垂首作揖,入座吳淩雲正對。
既然徐瑛到了,吳續開門見山,說話十分客套,“我兒頑劣,誤傷小徐将軍,今日特來賠禮。”
吳淩雲應聲端着茶,到徐瑛跟前躬身,蔫着聲道,“我的錯,不該以小欺大,請您大人大量原諒我這一次,我對天發誓如有再犯,叫我散盡家财不得好死……”
這話越聽越不對勁,和他脖子上晃着的長命鎖一樣紮眼,徐瑛還沒叫停,吳續就已經沖了出來,摁住吳淩雲伸出來發誓的三指,拼命找補,“我兒保準絕不再犯,如違今日之話,聽憑徐家處置,老太公,您瞧已然夠誠意了。”
上座的老太公神色如常,看了徐瑛一眼,示意她作主。
徐瑛本就想看到吳家的态度,不以此事為難,正着态接下吳淩雲手中的茶,輕抿一口,“既如此 ,我也不追究,隻是咱們兩家都為聖上效勞,希望日後不會因此事在朝中鬧得不愉快。”
安平侯懂她的深意,肯定道,“那是自然。”
侯府送來的一概禮物徐瑛照單全收,臨送出門時,吳淩雲好奇的湊近徐瑛問上一嘴,“你真把那勞什子震天弓拉開了啊?”
徐瑛眉尖一挑,看來此事人盡皆知,吳淩雲能安安分分的來道歉,多半也有這點關系了。
吃了徐瑛一記眼神,吳淩雲讪讪的閉了嘴,跟着吳續上了馬車。
吳家送來的都是好東西,徐瑛就要回去看看禮單,被徐璋叫住,原本空蕩的徐府門前又出來一輛馬車,徐璋解釋:“太和殿有旨意,命我們徐家下朝後伴君用膳,這時辰你老爹正從東郊軍營過去,我們也該出發了。”
馬車是宮中派來的,祖孫二人沒帶任何随從。
才及正元殿,啟明帝的步辇就到了跟前,他身上還穿着暗紫紋龍朝服,冠上玉琉輕搖,神采煥發,眉目自成一股威嚴,雖是天子龍顔,卻不叫人覺得不敢靠近,與徐瑛前世印象中鬓眉盡白的宋玄真相差甚大,他身後還跟從東郊趕回來的徐琅。
三人跪伏,降谕平身之後随陛下同入座。
宮人替陛下卸了項上冠冕,退至一旁随侍,席間隻剩宋玄真和徐家三人。
“本該昭武将軍回京那日就該好好召見你們徐家,隻是朕近期政務纏身,便一直不得空,老太公可不要責怪朕啊。”
宋玄真性子随和,早年稱帝全靠徐璋鼎力支持,與他又相識甚久,笑着自罰一杯将此前事都揭過。
“陛下言重。”徐璋打頭,徐家三人跟着喝了杯酒,
宋玄真又倒了杯酒,看向徐琅,由衷感慨,“徐愛卿遠赴邊郡,保家衛國,這杯酒,實該朕敬你。”
徐琅端酒起身,矮了宋玄真一節,真摯回道:“蒙陛下信任,統管邊郡戰事是臣之幸。”
宋玄真揮着廣袖,命他坐下,目光又掃在最側的徐瑛身上,似乎是想起來什麼,“朕沒記錯的話,你今年十六。”
徐瑛應聲,覺察他還有話要說,端坐着聽的認真。
“年紀還小,倒是你受苦了,安平侯朕昨日已經替你罵過了,朕還聽聞昨日你在金羽營裡拉開了魏卿的震天弓?”傳聞來時宋玄真難以置信,畢竟徐瑛才十幾歲。
“回陛下,金羽營的叔伯們看着我長大的,不想跌了我這個小孩的面子,才誇大其詞的說我拉開了弓,其實我用腳撐着的,這會兒腳心還疼着呢。”徐瑛揚眉笑着解釋,金羽營裡她阿公和爹爹都不在,當時的場面不還是任由她說。
宋玄真信任徐家,自小也疼愛徐瑛,聽這話仰頭大笑,贊道,“不虧是将門虎女,那就賞你今年三月春獵跟着朕和你阿公一同去。”
春獵都在三月末,獵場在黎山行宮外,依着前世,徐瑛十六歲時宋玄真說她年紀小,準允她十八歲參加春獵宴,也正是那場春獵,徐瑛赢了魁首,得了公儀家的浮光刀。
如今她也才十六,與前世已經有了完全不同的走向。
徐瑛心頭發沉,沒敢應下,擡頭看了眼太公和老爹的眼神,才恭敬回道:“多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