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徳殿抄錄都在談論四部與衆臣關系,隻她一個小姑娘關心嶺南邊境之事。
公儀忱眼中光芒微動,化開一點笑意,“陛下寵信四部是真,嶺南府一事當廷允了,你以為朝堂議論不會更多?”
“所以先把這事晾着,再尋個好的時機一并辦了?”徐瑛似懂非懂,端茶輕抿。
“不是晾着。金羽營本就有調度之權,你舅舅不想擅用兵權,所以才請旨大調,陛下不予理會,先按了朝堂上衆臣之怨,朝後允他多次分調,這事也就成了。”
四部權高,朝臣不滿也不是一日兩日堆積,魏朔本就掌着兵權,提什麼都要引起風波,就好比徐琅在京那會,并不好受。
徐瑛放下茶盞正色道,“先生,我有一問不解。”
公儀忱給她續了杯茶,示意她繼續。
“若……”徐瑛正經危坐,“若一心隻做個鑽研兵事戍守邊郡的純将,不論朝中流言蜚語,還要受這些言官的彈劾,那該如何?”
徐瑛說的像玩笑話,公儀忱卻瞧出來幾分視死如歸的意味,同樣的也鄭重的叮囑她,“要忠,不是愚忠。”
徐瑛一股腦鑽在大蒼營,與邺京往來信函都是戰報和軍饷糧草折子,以至于她回望京都時,那裡已然變了模樣。
徐瑛眸中染上光亮,整個人匐在案上,湊近小聲又問:“那為君者不是明主呢,忌憚舅舅兵權過盛,再有大賢之人出世,是否……”
公儀忱沒及她說完,擡手屈指敲在她額頭上,見她覺疼矮身坐回去,語氣佯裝含怒,“越發不得規矩,難怪老太公叫我盯緊你不許亂說話,看來你還是不長記性。”
徐瑛揉着額頭不敢反駁,她一時迷了心竅口不擇言,公儀忱罵她是該,她心中之事尚無定論,想着又要回嘴問,公儀忱迎面就丢了兩本書給她,徐瑛慌亂抱住,擺正看是《君論》《素書》。
“禍從口出,免的你後頭再不警醒自身,今日就罰你都抄一遍。”公儀忱神情肅然。
徐瑛不可置信的問了一遍,“都抄啊?”
“不抄完不許回金羽營練刀,下次再犯,浮光刀我都要收回。”
瞧這般一本正經,這頓抄是躲不過去了,徐瑛應了,抱着書往書案去,卻被公儀忱叫住,“就在跟前抄。”
徐瑛點頭,她本就不愛寫字,來文徳殿短短兩日,抄完經貼又抄書,憑她老爹叫她多讀書,不知道的還是以為來練字的。
徐瑛歎了口氣,見公儀忱推了硯台過來,于是就着墨開始下筆。
殿中無聲,公儀忱在看折子,徐瑛悶頭抄書,她字迹就不好看,這回心裡浮躁,寫的更不像個樣,心裡念着往後要多閉嘴少抄書,不留神又想到吳家的車馬,與前頭狩獵之事對上,總該不會要給吳書儀說親吧。
确實有迹可循。
十八春獵的浮光刀,十六她就得了,快二十出嫁的吳書儀,該不會也要提早兩年定親。
徐瑛自小習武,儀态坐的端正無可挑剔,隻是那字公儀忱看了都忍不住說一句,“你這字寫的實在不堪入目。”
徐瑛頓筆,果真再好的筆和墨在她手裡都寫不出花來,默默的抱了書頁和筆走到後頭去繼續抄。
兩本書抄完都已過晌午,前頭公儀忱早離了文徳殿,徐瑛等墨幹了将抄好的紙頁疊放在書案前,她沒等回公儀忱,倒是等來了侍書,“小徐将軍,殿外來了人要見您。”
正當日頭,徐瑛眯着眼往外瞧,是一身青衣的裴封,“勞你将抄好的書給先生,我就先走了。”
徐瑛道完謝,小跑至殿門口,見到裴封她自然也開心,“人人都說柬議院來了小公儀,還以為你忙的抽不開身,如今瞧着氣色見好,想來是适應的很。”
裴封面上欣喜,低垂的眸光中斂着柔和,與徐瑛并肩往外走,“勞長姐記挂了。”
“趕巧你來了,和我回府上用膳。”說着徐瑛已經領着人往宮外走。
裴封應聲,“好,隻是晚些時候還要回柬議院。”
徐瑛嗯了聲,柬議院的規矩她知道,一應相幹的人,柬議院都有後舍安排食宿,裴封住下也是不想叨擾徐家。
徐瑛不勉強他,與他說休沐時也常回來看看。
“聽說長姐拜了公儀先生為師?”裴封問的小心翼翼。
徐瑛托着下巴看宮門口的一行人,無意回答,“我不如你會讀書,臨走時老爹請了殿首給我做先生呢。”
她倒是沒看錯,正是吳家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