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頂着日頭睜眼,伸手遮在眉骨上,深思之後緩緩開口道,“如阿公所說,頭一個要請的,自然是先生,再請舅舅,可是金羽營的事就夠他忙的,不知他得不得空。季信也要請,畢竟我與他一同長大,若請了他,餘飛隻怕也要跟着來,這就四位了。”
徐瑛歪頭想了片刻,她自己是小輩,又不辦及笈那樣的大宴,就再請少些,“到時候叫上裴封,吳家姐姐和小世子,也夠了。”
老太公起身,欣慰的看了徐瑛一眼,“你瞧,不是很有打算,也就這幾日的時間了,我替你安排宴席,人就你自個兒去請。”
說罷老太公就離了院子,徐瑛看着老太公背影逐漸清醒,生辰這事稀裡糊塗的就定了,宴席有阿公自然不怕,隻是請人這事,着實為難她自己。
第二日徐瑛入了文徳殿就在想這話要怎麼開口,卻見公儀忱似乎并不大開心,周身氣壓低的可怕,配着一身茶白長衫,叫人四月裡都覺察一股寒意。
徐瑛悄聲問侍書,“先生今日是不是不大開心?”
侍書不好言說,無解。
徐瑛怕觸了他傷心事,安安分分抄了兩頁經,也不見公儀忱擡眼看她。
磨蹭許久,徐瑛硬着頭皮上前行禮,“先生在上,四月二十便是學生生辰,家中設了小宴,敬邀先生。”
“這事不急,隻是昨日……”這話算是應了邀請,隻是說了半截,徐瑛茫然,殷切的等公儀忱繼續說下去。
公儀忱語氣溫和,筆墨未停,“你昨日倒開心,隻抄完書課還沒上,就同裴封一道出去玩了?”
徐瑛身影微滞,眉目間都是疑惑,行禮的手還僵在空中,似乎是沒明白這話的意思,她心裡還正納悶,難不成還要等先生訓話?
公儀忱眉目微垂,落在書頁上。
徐瑛頓了半晌道,“學生不知規矩,惹了先生生氣,還請見諒,學生日後必不再犯。”
公儀忱這才開口喚她入座,徐瑛應聲沒再說别的。
昨日抄的是《君論》和《素書》,今日公儀忱就替她解了前半冊,徐瑛聽的認真,一時盯着公儀忱的手,一時又落在他的袖口,總之一刻也不敢松懈。
聽課比練武還要耗力,臨了了徐瑛洩氣一般趴在桌上,有腰間玉玦映入眼簾,徐瑛下意識坐直身子,聽上頭公儀忱出聲道,“四月二十那日,我會去的。”
徐瑛一下子起了勁,擡頭看時公儀忱已經出了文徳殿,徐瑛竊喜,好歹先生已經應了,不枉她今日費這麼大神。
季信和餘飛好請,不過是她一句話的事,難的是吳家。
吳家定親一事,徐瑛沒見太和殿傳出旨意,說明事情還尚未有定論,想來正是吳家犯難之際,徐瑛這麼上門都不對,索性轉頭去了柬議院。
徐瑛兩輩子都沒進過柬議院,裡頭閣樓多,人來人往的比文徳殿還忙碌些,徐瑛剛進門落腳,就有抱着書的人上下打量一番問她來找誰。
徐瑛有模有樣的行禮,“文徳殿學子,請問院史大人和裴正吏在何處?”
“你來的不巧,院史大人帶着一幹人正去了督察署稽核,裴固守也在其中。”話音帶着不善,才說完那人就疾步走了。
徐瑛吃了閉門羹,院中人忙,她半退半回頭離了柬議院,心頭異樣感不散。
左不過就是她明日再來請,隻是督察署她聽的有些發怵,腦海裡還是上次春獵離京與蔡道年匆匆一眼,蔡道年與其他三位不同,無論前世還是眼下,是唯一一個與徐瑛毫無幹系之人。
因她不需要同督察署有什麼交際,也沒人告訴她蔡道年是個什麼樣的人,隻徐琅叮囑過一句,輕易不要惹他。
徐瑛默然,選擇先出宮,這腳剛踏出柬議院,身後就有人叫住她,“小徐将軍,請留步。”
徐瑛回頭,正是那位蔡司正。
督察署的官服闆闆正正,墨色為底,描金勾邊,勾肩頭袖口所有的邊,給人以邊界又令人生畏,象征督察署的公正不阿。
這墨色衣服套在蔡司正身上,在朱紅的宮道裡格外醒目。
徐瑛看着他慢慢走近,面上笑的歡,梳理整齊的頭發,始終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本着不能被教訓的風險,徐瑛還是乖乖矮身行禮,“見過司正大人。”
“小徐将軍來的不巧了,吳院史與裴正吏都在督察署,不如我陪着小徐将軍走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