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公的話格外沉重,裡外的意思徐瑛聽的明,幾位長輩都念及她是獨女,拐着法叫她留在京裡,也不止如今一遭。
唯獨阿公,對她有不一樣的期許。
徐瑛順着長廊往下走,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平靜,她問道,“阿公也是這個意思嗎?”
徐璋停下步子注視她,随即笑着搖了搖頭,“還記得你第一次送你爹出征,他說過的話嗎?”
那時徐琅三十出頭,躊躇滿志,握着徐瑛的肩頭往回看,城牆之上揚着王旗。
“徐家不負君恩,世代為将守護邊郡。”
冷風嗚咽,鐵馬嘶鳴。
徐瑛的記憶翻湧而來,“老爹說,徐家是大顯最鋒利的刀。”
“你也是。”老太公的語氣裡滿是笃定和自信。
徐瑛現在終于明白,她能成為一方統帥,不止是因為籌謀和能力,更重要的是來自阿公和老爹對她的認可。
徐瑛釋然一笑,這是她活了這兩輩子才悟出來的道理。
“阿公,我知道了。”
老太公畢竟年紀大些,又陪着陛下喝了些酒,徐瑛送他回房歇息,一時間徐府裡隻有徐瑛一個清醒人,坐在院子裡細細盤算。
難怪前世馮敬忠幹政,督察署毫無作為,隻怕二人早已經狼狽為奸。
馮敬忠的底細要查,和蔡道年的關系更要查,那麼明目張膽的就在她跟前,倒像是不怕她知道。
可恨徐瑛前世遠在邊郡,并不知朝堂那些事。
等天在暗些,徐璋起了身,徐瑛裴封陪着用了頓晚膳才作罷。
第二日早朝未歇,徐瑛就趕到宮門口,眼熟她的侍衛順口就問她怎麼來的這麼早,徐瑛淺淺打了個招呼就直奔内廷。
趁着這時候都在朝堂,她才有好時機下手。
不巧的是剛進内廷就碰見了宋景成。
瞧着他氣色并不太好,徐瑛不好直接跑,就在内廷門口拱了禮。
“小徐将軍。”
虧得公儀先生喚她這稱呼,現在人人都跟着叫她小将軍了。
宋景成兩步就到了跟前,身上都是藥味,徐瑛隻好打招呼,“端王殿下安好。”
“昨日是小徐将軍生辰,因着給母妃侍疾,不好上門恭賀。”宋景成還佯着咳了兩聲。
徐瑛垂首回道,“勞殿下關心,請娘娘和殿下保重身體。”
宋景成點頭,問道,“你今日這麼來的這般早,前頭還沒散朝呢?”
徐瑛幹笑,為自己圓了個話,“先生見我平日裡懶怠,叫我今日早些來内廷學學。”
“原來是這般。”宋景成正也往内廷去,順手做了個請,邀請徐瑛一道。
徐瑛颔首,起了個心眼,擡腳跟在後頭往裡走。
啟明帝三位皇子裡,宋景成是最溫和的一位,人也沒什麼架子,此次生母病了還親自往内廷挑選一應用物,真可謂孝子。
徐瑛借着端王的勢,已經融在内廷着忙碌的大院子裡。
所有的内侍籍貫文書都藏得深,徐瑛看不見,隻能等着宋景成和主事核對用物時,不免上去就誇了一嘴,“到底還是主事,瞧着繁瑣的賬本核對,卻能理的清晰明白,難怪高中丞是出自内廷,想來還是内廷會教人。”
“小将軍謬贊了,這些都是份内之事,高中丞是承蒙陛下看重。”黃主事喜笑顔開,雙手還在頭上行了個禮以示皇恩。
“我聽說這一批内侍裡,就有不少被高中丞親自選上,放到陛下跟前侍奉的,将來前途不可限量啊,其中有個什麼姓馮的,昨日在徐府聽陛下還誇了一句。”
徐瑛照着又誇一句,點上名了還怕他不多說。
“小将軍說他啊,他真的是得了好運,門第不高,進宮也才五六年的時間,前些日子就替司正大人跑了個腿,又得了高中丞青眼,就放到陛下跟前了。”
聽他這麼一說,徐瑛心中犯疑,想來馮敬忠早已是環環相扣的在籌謀。
這廂宋景成的人已經取完東西,臨了了還等徐瑛問了兩句結束,才誇道,“勞煩黃主事了,父皇跟前我也如實禀報的。”
“哎呦!那咱家可就謝過殿下。”黃主事一臉谄媚,近日他當職就正好趕上端王殿下和徐家的人,話語裡都是止不住的雀躍。
方才那一出,宋景成聽出來點東西,才出内廷就給她指了條明路,“若是想知道司正大人,小徐将軍盡可以問問公儀先生。”
徐瑛皺眉,“為何?”
“你不知道麼,蔡司正也是昌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