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把玄鐵寶刀,刀柄厚如老根,刀尖卻薄到幾近透明。所以明晃晃的刀尖襲來,在光下就猶如海上迎風切開的浪峰,下一刻就要從我鼻尖切到胸口!
我直接往後一大仰。
整個人往地上倒。寶刀從我身上不到十厘米處飛過。
然後我五指并攏、往地上輕而急地一戳。
借這一點為支點,雙腳一個交蹴前襲。我左腳破空而下,抵住這厮的腰腹,像鉗子一般卡住他的步伐。右腳似老龍擡頭,自下往上踢中這人的腕子!
我在山寨中人稱“傻子小唐”,是低智商人類的高質量代表,但可能裝的太成功了 ,我給人的印象大概就像香蕉上裝了兩腿,走一步打一步滑。
現在香蕉都不好好走路了,它直接飛了。
小常似看呆了。
劉照世驚又怒,冷笑連連:“閣下是何方高手,為何潛進我這小小山寨,做了我一個月的夥夫!”
這個我待會講。
現在是我踢他腕。他腕子不肯動。
那隻能我動。
我面無表情地把雙腳換了位。
左腳在對方腰腹以支點,一個扭擺,借力往上!
右腳則一路對空下削,腳如匕首般,直抵心髒!
如同被人在胸口跳了一套完整的盛裝舞步,這厮疼的狠聲大叫,刀從他手中飛落,如一條白雲吞于昏暗的走廊。劉照世立刻貼地翻滾三下,滾着便去奪刀!
我緊跟不放,一路追去,手中短劍輕舞着刺出!
沒想到劉照世假意奪刀,忽然從腰間抽出另一把更細更薄的刀來!
這才是他的殺手锏!
他頭也不回就是一刀挑過來!
短劍對薄刀,如紮古遇高達,華雄逢關羽,它立刻在空中光榮解體!
小常看的咬牙切齒:“你腿法不錯,可劍法稀爛!别管我,快逃吧!”
我剛剛把你物理送走。我現在想把你生物送走了。
劉照世繼續提刀猛攻。我後躍三尺,奪了武器架上一把短刀,挾刀一撞。
當即四分五裂。
我又奪了把短刺,緊接一刺遞出。
還是當場解體。
我皺了皺眉,沒有武器能撐過一個回合嗎?對方的寶刀就注定是高達了?
小常在地上看的幾乎要哭出來:“傻子——你快逃啊!你鬥不過他的!”
他剛剛看着是要歸西的,怎麼罵我時忽然中氣十足?
須臾猶豫,透明長刀已抵至我眉心!
黑暗裡,我幾乎可以聽到劉照世在狂笑不止。
聽到小常撕心裂肺的哭喊。
似乎還有那眉清目秀的少俠,在臨死前一聲含悲帶怒的大吼。
我内心忽然之間空空如也,沒了任何情緒與感覺,眼前景與人在我眼中無限放大與變緩,直到十分之一秒後,我一隻手直接攀上了幾近透明的刀鋒!
氣走臂震,内力湧動。
再蘊力一折,折枝攆草一般。
連刀鋒帶人一塊兒翻了個颠倒!
形勢陡然逆轉。
劉照世驚叱一聲,幾乎四腳朝天落地。
可卻恰好落到了他釘在柱子的寶刀那邊。
他馬上奪刀、反彈刀尖!
刀鋒對我咽喉!
所以我隻出一掌。
迎刀。
刀由内外翻。
刀上亮光如流銀。
掌從橫變豎。
五指如鷹擊爪下。
它撚住刀尖!
猶如火中有琵琶閃光。刀尖瞬時抖動、熱裂。刀身如雨打風吹般急顫!
劉照世目光驚恐。
他瞬間棄刀。
仿佛那刀上的熱量下一刻就要傳到他腕子上。
燒他的骨,肉,筋。
灼他的臂,肩,背。
于是我左手上前。
五指飛出,兩根指頭率先逞能,它們搭上他肩膀。
他整個人就連動都不能動,隻能在一片極驚極懼中回頭。
回頭就看見我的右手。
那裡存放了從開頭一直醞釀至今的内力熱浪,像火裡噴油,萬頃岩漿就這麼轟轟地倒在他頭頂!
有東西轟然落地,有什麼叮當作響。還有什麼如蛋黃一樣烤熟、焦灼、甚至裂開,聞着是青澀裡帶點孜然。我聞着味兒擡眼一瞧,發現小常也像是裂開了。
他仗着下巴不會掉,就死命張個嘴,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要閉上,結果還閉不了,驚疑不定地問:“你,你——你到底是誰?”
我随口說:“我叫唐約,大唐的唐,婉約的約。”
小常疑惑道:“大什麼唐?”
我愣了。
有一絲極苦極澀的笑,慢慢從嘴角滲出來。
我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了,我居然還沒适應。
這是個架空曆史的古代世界。它從來沒有大唐呢。
我郁着臉,似上面倒了層萬年的灰,梗着喉,像在生吞幾把火燙的刀子。所幸我能看向手掌,它依舊溫暖如初,五指靈活輕盈如夏夜的風,它們都提醒着我所經曆的一切。
這不是夢呢。
後來我搜了這劉照世的房間,又在糧倉那邊放了把火,帶着受傷仍中氣十足的小常下山,那時烈火已如三千萬條塵世巨蟒,它們吞吐億兆火舌,吮動萬畝草木,摧折千噸樹石,遇人燒人,遇寨燒寨,點亮了整座天空。
亮堂堂地燒毀了一切罪孽與陰暗。
三天後我帶着劉照世的頭去尋那陳縣令,沒想到他的前任師爺也在那裡。我提頭而來,兩人都吓了一跳。
陳縣令詫異道:“這是劉照世的頭?”
師爺顫驚驚地問:“連蕩寨是你滅的?”
我扯謊道:“頭是劉照世的,但寨不是我滅的,我上山寨時,正遇到一位前輩高人在裡面大殺特殺,是他把劉照世的頭割了,讓我帶下來的。”
組織上(我)決定了,前輩就是小常了。
反正一切出風頭的事兒,我都推給他。
那陳縣令大仇得報,一言不發,隻跑進内室,抱着他那沒四肢的兒子,老淚縱橫,嗚嗚咽咽,五十歲的人哭得比個孩童還傷心。
那師爺卻吓得厲害,拉着我的手說:“那,那劉照世的腦袋被日拍得外熟裡嫩,也是這位前輩幹的?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我點頭。
“那二寨主孟老鬼被人拍了一掌在胸口,表皮完好無損,五髒六腑卻都焦了,也是那位前輩幹的?”
我點頭。
“那三寨主劉三刀四肢都被烤焦了,其它部位卻幹幹淨淨,也是那位前輩幹的?”
我點頭。
那師爺驚而懼道:“真,真是那位前輩一人幹的?你,你沒幫他?”
當然是我一個人幹的啦,我難道還能指望小常嗎?
師爺顫得極厲害,極詭異,我卻用有些熱度的右手拍拍他的肩,微笑道。
“别怕,我看過劉照世房間裡的信件了。”
師爺一下子僵住。
“當年是你提供了消息與方便,他們才能在縣城來去自如,劫掠了縣令的小公子。”
“新縣令到任後,戲子和其他冤主上報時,也是你壓下了案子,讓他和别人都有冤不得伸。”
“這些年來,你還與他們一直保持聯絡,出謀劃策,使他們更能橫行無忌。”
“隻是陳縣令太看重你,太信任你,才不會想到,你才是那個一直與連蕩寨暗中勾連的人。”
師爺的臉色已由青轉紫,由紫轉黑。
我隻道:“你這些年還經常接濟陳縣令,姑且算你有點良心,你走吧,那位前輩很快就會來找你。”
他倉皇之下,連招呼都不打就奪門而去了。
我在他背後冷冷瞧着,我剛剛拍的那一掌足以讓他在七日内死去,而他慌忙之中出逃,也一定會去尋當年的幕後主使。
我安頓好了小常、戲子、陳縣令,隻以為一切都算得極明白了,就等師爺釣出大魚了。
沒想到幾日之内,鎮上有些好事之徒看我的眼神就變了,一個個的都不叫我唐小俠,改叫我唐大俠了。我去茶館酒樓一打聽,一下子懵了,“劫焰掌”唐約忽的一下子名聲大噪,他鬥殺三寨主,夜燒連蕩寨的威名已經在短短數日傳遍了大江南北!
小常這個臭大嘴巴!
他把我在寨上幹的事兒全TM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