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玉簪才将陸嘉沅身上那身雪白的寝衣脫下來,卻見她抓着自己的手小聲吩咐,“多加件半臂,肩上的傷一定不能叫人瞧見。”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陸嘉沅才由白氏派來的嬷嬷領着往磐園去。
從芙蓉居到白氏所在的那處水榭,她們穿過了大半個磐園,倒是叫不少已到的賓客瞧清了這位陸家六姑娘的模樣。
先前在廊亭底下議論紛紛的那幾位貴女,也瞧了個清楚。
她們臉上先是錯愕,而後有些難掩地忿忿。
膚白如玉,齊腰的襦裙顯得楚腰纖纖,就連那握着扇柄的柔荑,也好看得緊。
這位陸家撿回來的義女,竟是比三房的四姑娘陸嘉泠生得還要好上許多,說是京中姿容最出色的閨秀,也不為過。
可待陸嘉沅走遠了一些,她們又圍成一團掩面小聲交談。
“今日可算是見着了,這樣貌是沒得說,可生得這般好,她親娘沒準兒就是個狐媚子。”
“可不是嘛……”
如今見着陸家六姑娘的真面目,她們自是議論地更加起勁兒,完全未曾注意到先前路過的兩位世子,又從她們身旁經過。
待聞到一股有些熟悉的淡淡上好沉香時,幾人才散開些,十分心虛地向二人行禮。
可這次,卻未能等到兩位世子的回禮。
陸洵和江然二人,像是未曾看見她們一般,目不斜視地往前邊去了。
“都怪你,兩位世子想必都聽見了……”先前編排陸嘉沅身世的那位貴女,免不得被指責一通。
“你方才不也跟着附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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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嘉沅才一一見過衆人,正欲走到白氏身旁時,卻瞥見陸洵帶着江然往她們這邊來了。
她規規矩矩地側過身子候着,向已走到跟前的兄長和江家公子福了福身子。
兩位公子朝着衆位夫人和姑娘行過禮,陸嘉沅卻聽見陸洵在一側沉聲道:“傷……寒才剛好,怎麼不知道多披件衣服再出來……”
席間的人他先前已拜見過,他自然是說給才剛到此處的陸嘉沅聽的。
他這話,外人聽了隻道是兄妹二人感情好,是做兄長的對妹妹的關切,到底還是讓三個人一同愣了愣。
白氏知道自家兒子早些年并不待見義女,小丫頭從前追着他跑,他卻唯恐避之不及。
怎的阿沅生了場病,他竟當着衆人的面關切起妹妹來了。從前阿沅生病時,也從未見過他心軟……
白氏隻疑惑了一小會兒便回過神來,隻當是兒子長了幾歲懂了事,知道心疼人,如此也算好事。
一旁站着的陸嘉沅也愣了一瞬,卻低着頭軟軟糯糯地回話,“阿沅謝過兄長關心,此時日頭還未落,等晚宴前,我再去添衣。”
愣怔在一旁的還有江然,他明明記得從兩年前起,陸嘉沅再不日日纏着陸洵這個哥哥,陸洵對她也說不上親近。
是以,這兩年來,他隻在一年前兩家正式定下婚約那日,在長輩們的陪同下與她見過一面。
可他來不及多想,他隻記得陸洵方才那句話。
忍了又忍,末了還是同陸嘉沅行了個揖禮,小聲添了句:“暑日裡受涼最是傷人,六妹妹要保重身體。”
兩人定下婚約的事,京中世家都知道,江然說這話時沒多想,但卻叫席間的江夫人聽樂了。
可江然的妹妹、江家三姑娘江妤聽了,卻不樂意,她隻嘟囔了一句:“前些日子我崴了腳,怎的沒見哥哥關心我,哥哥偏心。”
一個半大小丫頭冷不丁的一句話,卻是逗笑了衆人,也逗得陸嘉沅紅了臉。
自家阿娘和江夫人未出閣前便是手帕交,這麼多年來,白氏待自己有如親女,這樁婚事是她替自己定下的,自然不會差。
她沒想那麼多,她幼時也常在府中見到江然,他與兄長同歲,又是兄長的摯友,相貌出挑人品也貴重。
戲文和話本裡說的什麼兩情相悅,她如今壓根兒也不在乎,她隻想讓阿娘安心,且兩家關系這般好,日後若是嫁到江家去,她也能常常回陸家看看阿娘。
可她臉上的赧色落到陸洵眼中,卻成了小姑娘情窦初開的羞澀。
陸洵黑着臉往另一側的小桌旁走去,與嬉笑的衆人格格不入。
好在衆人隻顧着說笑,并未曾注意到他。
江然瞥見了,隻跟上去,路過陸嘉沅身側時,卻想起了兩年前,她突然疏遠陸洵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