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曾在話本裡讀到過這曲水流觞行飛花令,可如今身處其中,自是覺得十分新奇,一時間盯着那杯中的果酒愣了神,卻是忘了作答。
話本裡還有她院裡的小丫鬟們都說過,果酒香甜可口,且半分也不醉人……
衆人等了許久,倒是陸嘉泠不耐煩了,“六妹妹若是答不出來,那便喝了杯中的酒水,旁人也不會笑話,莫不要勉強擾了衆人的興緻才是。”
她說這話時,聲音嬌軟,面上笑嘻嘻,倒也不像是刻意刁難,坐在她身側的貴女掩面陪笑了兩聲。
“……”陸洵正要說什麼時,卻被江然搶了先。
“六妹妹别急,你風寒剛好,這溪中酒水涼,江然替妹妹喝了便是。”他聲音溫和,卻惹得陸嘉泠和另外幾位姑娘眼紅。
“小侯爺雖和六姑娘定了親,可這酒是替不得的,何況果酒性溫,六姑娘再是纖弱,怕也是喝得的……”陸嘉泠的手帕交得了她的眼色,開口為難。
餘下幾位心中妒忌的貴女随之附和,“正是。”
可此時,回過神的陸嘉沅紅着臉軟糯糯地開口:“酒杯濃,一葫蘆春色醉山翁。(1)”
她本想嘗嘗杯中的果酒,江然對她如此“照顧”,她自是要争口氣,倒是不能如願品嘗香甜了。
她說完對江然笑笑,說了聲“謝過江公子”,而後又轉過頭眼巴巴望着那杯盞中的果酒。
瞥見她轉過頭去同江然說話,陸洵本有幾分不滿,卻在瞧見她眼神時倏地釋然。
這小丫頭眼裡,哪還有先前想替她擋酒的“未來夫君”,分明就隻有那盞中的果酒而已。
自她受傷之後,這大半個月裡,每每他安排在芙蓉居的下人來給他告狀,說的皆是“六姑娘嫌藥苦不肯吃”,或是“六姑娘悄悄将藥拿去澆花”之類的話。
他聽了也覺得十分好笑,闆着臉威脅過她兩次,說是不喝藥隻能讓大夫給她紮針,又命人給她送了解苦的果脯去。
小丫頭怕苦更怕疼,又從來有些畏懼他這個做兄長的,從此便乖乖吃藥……
她的傷不算輕,派去的女大夫是他找來的,如此才将她的傷說成是風寒,瞞過了府中上下,未曾惹得其他人懷疑。
讓祖母知道是她救了自己自然是最好的,可如今卻不是時候。
三房的人若是知道她在何處受的傷,怕是又要借題發揮擾得府中上下不得安甯了……
小丫頭念的那句是曲詞,看過的話本應當不少,又未曾喝過這香甜的果酒,自然眼饞。待她傷好了,他給她送去便是,可如今仍不是時候。
“縱是果酒,如今也飲不得……”他端着做兄長的架子,壓低聲音朝着陸嘉沅說了一聲。
見嘴饞的小心思被兄長發現,陸嘉沅紅着臉撇過頭,不再望那杯盞而又盯着涓涓溪流。
後來再到她行飛花令時,她也刻意瞧着别處,對答如流。
長得再好,胸無點墨照樣會被附庸風雅的衆人瞧不起。
陸嘉泠本想看她出醜,如今心思又落了空,惱怒就要爬到臉上,在心裡暗自想着,定要尋個沒人的時候給她點顔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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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的時辰将近,衆人移步湖邊的筵席處之時,陸嘉沅在玉簪的陪同下回房添衣。
如今天氣正是悶熱的時候,可她真怕陸洵當着三房的面又關切她,如此,三房一定更加視她為眼中釘。
她雖替陸洵擋了劍,可回府後也同他解釋過,隻是不想他出事惹阿爹阿娘傷心,權當是對他當年撿了自己的報答。
同陸洵說這話時,她記得他盯了自己許久,像是在懷疑着什麼。
可如今察覺到兄長對她态度的轉變,她便知道此事他已放在了心上,且承了情。
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若陸洵對她的重視是從她到陸家時便開始的,那自然是好事。可如今,委實晚了些……
這不,才走到人煙稀少處,麻煩就找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