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勢漸小欲停,院中竹林随風搖曳,伴着水霧将竹葉清香送入屋内。
顧九将思緒收了回來。
玄天宗遊學,那都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
自己向來忘性大,除非傷筋動骨留下了不可泯滅的印象,否則倒頭就忘。
在她自己看來,玄天宗遊學的那段時間裡,除開招惹了沈朔,和對方處成了死對頭這件事有記憶點外。
至于其他的,與往日在天劍宗的修煉并無太大差異,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修煉罷了,再稀松平常不過。
那段日子雖也有不少驚險時刻,好幾次身受重傷陷入危險境地,擦着死亡的邊界線僥幸逃脫。
按理說這種生死危機之事應當記憶深刻,可斬妖除魔修行之路哪有不危險的,受傷再正常不過,這種事經曆多了自然也麻木了。
再者遊學活動那會兒遇到的危險,同後面她召喚出的上古禁獸相比,二者有着天壤之别,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這一切都太過平常普通,被忘卻再正常不過。
可事實卻是,這段她以為自己早已忘卻的記憶從未消失過,甚至未曾模糊,清晰地镌刻在她腦海中。
它就這麼安靜地待在某處,不曾言語,等到某天她偶然打開時,依舊嶄新如故。
那些過往發生的事,遇到的人,一樁一件皆曆曆在目,恍若一切才發生在昨日。
腰腹上那道貫穿傷所在之處,似乎還隐隐泛着疼。
高台之上顧啟明依舊笑着同沈叔叔說,看來還是我家乖徒弟更勝一籌……
自己則翻身跳下考核台,追在沈朔背後捉弄對方,喋喋不休纏着讓他叫師姐……
每件事每個人,都未曾忘記。
似乎自己還是那個人人誇贊的天劍宗小弟子,不過是在師父的代領下來此處參加遊學活動而已……
過往記憶一瞬間湧上來,顧九跪坐在玉石床上,瞧着窗外竹林搖曳,許久未曾回神。
直到,咯吱——
房間門自外向内打開。
顧九循聲看去,沈朔回來了。
那人穿一件青色長袍,玉冠束發,手執青霜。自外面進來,長袖飄揚,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味。
沈朔将手中攏着的數本文書置于紫檀木桌前。
玄天宗是修真界頂級門派,其他宗派有不能處理之事,常有寫信來此求助,請他幫忙,尤以近半年來信最為密切,不過幾日間便已積攢了一摞。
他雖身為少宗主,但實際與宗主無異,宗内事務繁雜,重大事項皆需他過目許意方可執行。
平日若是遇到某些過于強大的妖獸,宗内弟子們不能妥善處理的,也須得他前去援助。
今晨前往多地,将這幾日來信求助的一并解決了,此刻方回。
于是擡眸瞧向她時,面上不可避免的染上幾分倦色,聲音也與往日不同更為低沉些。
“醒了”
他手執朱紅玉筆,在來信上落下批閱字迹,将審閱完的公文置于書桌旁側,又另閱一本。
“桌上有飯。”
床上那人久未回應,房間中隻有書頁翻閱聲,以及偶爾風過竹林的沙沙聲。
顧九本就起得晚,早已過了飯點,又聽着雨聲憶起了諸多往事,此刻其實很餓,胃甚至有些泛疼。
再加上她本就同别的修真人士不一樣,一直沒有辟谷的習慣。
以前身體還沒現在這麼廢物時,除非忙得連坐下的時間的都沒有,不然她定是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的。
不過以前是因為饞,現在則更多的是因為,她自己廢人一個,不吃就會沒力氣,昏倒甚至死掉。
但沈朔讓自己去吃飯,自己就去吃飯,這未免顯得太聽他話了。
她可還記着昨晚這人幹的事,不但對自己使了定身術,還把她外衣給扒了。
雖說他後面并未做出其他過分的事,甚至還給自己輸送了靈力,但這也改變不了他羞辱和威脅自己的事實。
“不吃!”
聞言,紫檀木書桌前那人批閱的動作一滞,長睫微顫,擡眸,越過屏風看向玉石床上倒頭繼續睡的那人,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成功調動宿敵情緒,+9分,靈脈恢複值2.24%’
嗯?2.24%?
她昏倒前分明記得靈脈恢複值是2.05%來着,什麼時候多出了10分,這人趁自己睡着了都幹了什麼?
難道是嘲笑自己這個妖女,現如今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隻能被他為所欲為,然後高興得加了10分?
靠!死變态!
顧九将身上的被子攏得更緊了,一記幽怨眼刀穿過屏風,筆直向書桌前那人飛去。
還想讓我吃飯?肯定沒安好心。
說不定是因為昨天看自己吃得這麼開心,沒能折磨到,這次往飯裡加了别的東西吧。
比如說吃了會半身不遂的藥,或是吃了會變成啞巴的藥等等,總之主打一個讓她痛苦難受到再也笑不出來。
“誰知道裡面放了些什麼毒藥。”
她今天就是餓死,死外面,也不會吃他沈朔一粒飯!
然而她剛抛下狠話,就聽那人雲淡風輕道:
“有荷花酥。”
紫檀木書桌前那人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靜淡然,繼續批閱着文書。
顧九:……
那個……今日有荷花酥,暫時破個例吧,明天繼續……明天一定繼續!
拜托,這可是荷花酥啊,她惦記這一口都好幾年了。
就算明知裡面有毒藥,自己也會心甘情願地吃下去的。
不差這一頓,明天……明天自己一定堅定信念,不吃這人一粒米!
顧九從被子裡鑽出來,尴尬地咳嗽兩聲,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越過屏風悄悄看了眼對方。
那小菩薩沒什麼表情。
應該沒把她之前的不吃飯抗議當回事吧。
那……那自己就勉為其難地吃一次吧。
下一頓時自己一定抗議!一定!
然而她起身,腳剛落地,打算裝作無事發生過去吃飯時。
識海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成功調動宿敵情緒,+6分,靈脈恢複值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