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在不可思議地翻前面的樣片。
“好強的完成度!牛逼!”
鏡頭張力幹淨利落,情感充沛又自然,完全是滿分答卷。
幹這行這麼多年,拍片子從來沒有這麼爽快過!
“不用誇了,”宸姐示意工作人員趕緊換布景:“他兩都是廣告模特出身,老本行,趕場呢。”
常人要拍三天到兩個星期,今天直接五個小時拍完收工。
攝影師小心翼翼道:“姐,這些樣片我能發公司官網嗎?”
這得是他職業生涯裡多濃墨重彩的一筆,跳槽也有籌碼了!
宸姐皮笑肉不笑:“合同裡寫過了,你要這麼幹,得加錢。”
“加很多,很多,很多錢。”
攝影師抱着鏡頭啜泣。
微博熱搜挂了一整天,當事人發完就撤,不提供任何線索。
一時間媒體和吃瓜路人都開始考古,試圖找出這兩人是因戲生情還是一夜激情。
有限的資料顯示,鄧惑與紀惗大學時同窗四年,僅在期末大戲時合作過一次。
鄧惑是女主角,紀惗因為當時還在拍戲,匆匆演了個小配角就走了,隻參加過兩次彩排。
畢業以後,兩人更是深耕于不同的領域。
鄧惑出身平民,從前對機會來者不拒。
她肯在三流都市劇裡演惡毒女配,肯在大導電影裡演空洞花瓶。
自畢業以後,她染了這一頭标志性的奶油金發,深紅美瞳張揚地映襯着每一處五官優勢。
越來越多的人記住她的艶麗風華,一衆作品角色反響漸強,擴散開公衆的記憶烙印。
紀惗從小參演電視劇,二十五歲奪得視帝以後,今年又有熱門作品參與評選,有機會二度折桂。
他和她沒有任何合作項目,沒有活動同框,像擁擠不堪的娛樂圈裡罕見的南北極,朝夕不相見。
唯獨在校慶周年采訪中,紀惗接受過一次媒體的詢問。
“紀先生,2015屆的諸多表演系學生中,隻有您和鄧惑脫穎而出,您如何評價她?”
鏡頭裡,青年神色淡漠,口吻冷然。
“我并不熟悉她。”
“鄧小姐對工作敬業、真誠、勤懇。我相信,她會飛得越來越高。”
這話很官方,當時的看客都沒當回事。
時間轉到如今,雙方粉絲更覺得費解。
2022都說不熟,2024直接結婚?
前面提到她時都不帶笑一下,轉頭把她的名字紋在自己脖子上?
“合約炒作吧,就怕劇本有點生硬,公司估計還在緊急寫浪漫邂逅的劇本。”
“我怎麼覺得他超愛……”
“我甯可是捆綁炒作,麻煩以後各忙各的,别影響我看我哥的新劇!”
化妝間裡,經紀人剛看完劇本。
“鄧惑約到了嗎。”他問:“剛才在聊什麼?”
龍幸任由助理擦拭脖頸上的散粉,怒意未消:“你沒看熱搜?”
“看了,”經紀人說:“結婚了又怎麼樣,她身上有爆炸新聞才是好事。”
他走近龍幸,見鏡子裡的少年陰着臉沒說話,終于皺起眉頭。
“你對她動真感情了?”
龍幸沒說話。
經紀人面露不悅,示意還在卸睫毛的化妝師離開。
化妝間頃刻走得空空蕩蕩,隻剩發光的鏡子,和鏡前少年沒有血色的臉。
“小幸,你走到今天不容易。”
老牌經紀人盯着鏡前的他,聲音如同告誡,也似是灌注。
十五歲出道,男團資源一捧再捧,你就是沒有起色。
十七歲公司請算命大師改名,把你從路人氣質的陳擇章改為龍幸,也僅僅是擠到三流熱度,有了點粉絲。
十九歲,如果不是搭上鄧惑這條線,你能吸血到現在這樣紅?
那麼多人罵她四處招惹,那麼多人把你看得幹淨無辜,你還學不會珍惜?
龍幸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栗發淩亂,唇紅還未擦淨。
一雙桃花眼像是含着情意,以及少年人的天真。
“知道了。”他冷冷道:“幫我打掩護。”
“我找個時間去她家堵人。”
經紀人陰雲轉霁,攬着他大笑。
“那當然,成串的營銷号等着扔炸彈呢!”
城堡外,夜雨連綿。
一入深秋,空氣裡泛着晚桂隐香,讓風都彌漫開缱绻。
陣雨自濃墨般的天空澆灑來去,世界變得空曠寂寥,再無行人。
臨近收工,有場務從造景館裡探頭出來,張開手心接雨。
“又下雨啦?”“壞了,我都沒帶傘!”
助理小呂訓練有素地撐開黑傘,等着陪鄧惑上車返程。
要走一小段路,應該不會沾濕鞋子。
助理阿土随即撐開大傘,等着紀惗往外走。
青年伸手接過傘。
阿土愣了下,很快又打開一把,怕雨勢轉大。
“鄧惑,”他在門口等到她來:“一起走吧。”
新娘子今天連着換了六套禮服,累得有些遲鈍。
“一起走?”她走到他的身旁,往外觀望:“不缺傘吧。”
“不缺。”
紀惗低頭停頓。
夜雨吹拂,雨點沾濕他的碎發。
他在濃稠的夜色裡反而顯得更加澄淨。
不争不搶,進退識趣。
“鄧惑,”他在雨聲裡喚她:“我們還是新婚夫妻。”
她颔首靠近,覺得有理。
“今天的雨有點大,我挽着你。”鄧惑說:“一起上車吧。”
他們相繼踏入雨夜,傘面被敲得叮咚作響。
小牛皮高跟鞋踩在水窪上,漣漪晃開,映出燕侶莺俦的碎影。
雨絲長墜,街道喧嚣。
他和她挽着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