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不是一個人。
龍幸碰到他們的那天,鄧惑旁邊的那個男人溫柔随和,根本就沒脾氣。
雖然看着礙眼,但也就是個戀愛腦的草包。
可是現在……
龍幸咽下口水,腦子裡努力組織着道歉的言語。
男人半身隐在暗處,眉峰眼瞳俱是寒鋒。
一反往日内斂,他的威壓如暴風雨前的海。
沒人知道烈風卷起狂濤時會摧毀什麼。
鄧惑整夜都沒有睡,早上是逃過來的。
紀惗一直在鋪墊準備,想在時機成熟以後再試探着接她回家。
是接她一起回到共同的家,不是讓她一個人疲憊狼狽地過來避難。
“她可以把自己保護的很好。”他說。
“可代價是,她會很累。”
紀惗的目光像開刃長鋒一般,一寸寸地掠過他。
他并不在乎他會狡辯反問什麼,也不想聽。
“你今晚的節目已經取消了,明天不用去拍頂刊封面,可以在家好好吃幾頓飯。”
“還有兩個網絡劇正在談番位,對嗎?”
紀惗的指節在輕叩桌面。
不疾不徐,像戾氣未消的思緒。
窒息感擰住空氣,壓得人喉頭發緊。
經紀人有些扛不住,好聲好氣道:“紀先生,之前的事我很抱歉,咱們都是誤會……”
“我自有定奪。”紀惗說:“滾吧。”
龍幸如溺水浮起般劇烈呼吸一口氣,轉身就走。
不管經紀人的着急呼喊,他憑着記憶往外走,腳步越走越快。
兩種情緒在龍幸的腦海裡撕扯攪纏,逼得他太陽穴直跳。
又恐懼,又憤怒,可他剛才那幾分鐘裡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到。
資源被撕得七零八落,連反應的餘地都沒有。
眼見着那小明星走了,茶齋老闆過來陪紀惗品茶。
中年男人熟門熟路地把新泡的燙茶澆在銜金月蟾上,示意彈古筝的姑娘換個高興點的曲子。
“您還親自來?”他道:“就那小孩,随便喊個下屬警告幾句呗。”
紀惗收起方才的鋒芒,不緊不慢道。
“順路過來燒香拜佛。”
願上天保佑,他能多活幾年。
助理阿土坐在一旁,全當沒聽到。
嗯嗯嗯,你一點不護短。
多順路啊,今天開車四十分鐘過來。
“您還别說,雖然大家都在求發财求大運,但這雍和宮特别庇佑正緣。”
老闆也是吹慣了,一講起來有鼻子有眼的。
“小姑娘帶男朋友過去,但凡不是個良人,沒幾個月準吹。”
“真要登對,拜完那叫個順風順水!”
他見青年唇角帶笑,知道說對了話,笑得喜氣洋洋。
“還沒恭喜您新婚大喜,啥時候辦婚禮呀?”
“快了。”
胡同裡,龍幸猛一頓足,經紀人差點撞着人。
“我說你也是真不怕死,”經紀人發火道:“你知道那幾個網劇有多難搶嗎?虧我還在幫你談男主角的位置!”
龍幸渾然不覺,反問:“鄧惑知道他是這副樣子嗎?”
“你這時候還有心思管她?!”
她絕對不知道。
少年的眼神晦暗至極。
那人在她面前裝得純情無辜,背後肮髒狠厲成這樣。
她哪怕知道一點,也絕不可能和這種人結婚。
他一定要找機會告訴她。
柔軟被子裡,微信鈴聲被蒙得聲音很小。
鄧惑睡得迷迷糊糊,接電話時不太清醒。
“媽?”
“小惗都跟我說啦,”潘嘉慧在超市挑晚間特賣:“你也真是,住過去都不跟媽打招呼,還是人家講分寸一點。”
“白蘿蔔多少錢一斤?還能便宜點不?”
鄧惑想再睡一會兒,把手機擱在耳邊,任由她繼續講。
“婚禮流程安排的很好,知道你懶得管,他選完給我和你爸爸看過了,有裡有面兒,媽媽現在對這個男孩子放心多了。”
“唔。”
“小惗說你是暫時過來躲清靜,下個月要準備進組,劇本還越背越厚。”潘嘉慧有些埋怨:“結婚都沒時間,你們公司安排也太緊了。”
她都不記得後面和媽媽聊了什麼。
再睡醒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床頭櫃放着熨好的明制睡袍,鄧惑摸索着穿上,很像以前拍戲時穿的裘衣。
狐毛滾邊軟軟地護着領子,在降溫季節擋風又輕便。
她搖了鈴铛,有傭人快步過來,伶俐地幫她系好馬面裙,小聲說先生在正庭等您,晚餐也在那裡。
鄧惑察覺到有事,跟紀惗打招呼以後随意喝了碗湯,說自己晚上吃得很少。
他颔首,傭人們又快速把長列菜肴撤下。
鄧惑看在眼裡。
這是什麼封建地主小貴族的生活。
理性層面需要抨擊批判,個人方面可以愉快加入。
“有什麼安排嗎?”
“想和你一起挑戒指。”
“明天我有空,謝謝今天的照顧。”她看向外面的夜色:“偶爾在這住幾天,感覺心情會變好。”
紀惗笑眯眯問:“那現在方便嗎?”
鄧惑遲疑點頭。
他一擡手,兩側侍者魚貫而出。
數十款不同質地紋樣的戒指被小心捧來,設計總監和保險公司監督員随之鞠躬緻意。
鄧惑:“……”
她緩緩看向重新布置上薄荷葉與蝴蝶蘭的長桌。
綠寶石藍寶石紅鑽黃鑽粉鑽綠鑽都在閃閃發光。
上次這個待遇還是她初中的時候開扣扣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