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不是惑惑?”
紀父把眼鏡從胸口拿出來戴上。
“黑頭發黑眼睛,看着真不像。”
紀母一翻照片背面,随即了然。
紀惗的字清隽有力,寫着她的名字。
鄧惑。
2014.12.28.
紀父拿過相片,看了又看。
“不對勁啊,”他扶着眼鏡道:“我記得不是這張。”
紀母也想起來什麼。
“他大學的時候,鋼琴上面是不是放過合影?”
紀父:“我找找!我那天就說早看見過她!”
紀母見老公半天沒翻出個所以然來,随手給兒子打電話。
沒過多久,電話通了。
“媽,看電視呢?”紀惗聽見了背景音:“我在和惑惑挑婚戒。”
“噢——”紀母又在看兒子的那行字,說:“你怎麼有人家2014年的照片兒啊。”
她記着兒子也沒早戀過。
家裡管得松,本來說劇組環境亂,就算十五六歲談戀愛了也可以理解。
男孩子要有責任心,有擔當,不能随便禍害小姑娘。
但紀惗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都沒提過誰,親戚們一度介紹過各家名流富商的姑娘,想促成一樁好事。
他性格冷淡,父母也理解,就怕哪天突然領個男的回來。
正庭裡,長桌上一衆寶石戒指流光溢彩。
紀惗示意鄧惑先挑,換了個地方跟媽媽聊天。
今夜很靜,星星像天上的雪。
“當時還不認識。”他解釋說:“照片是藝考老師随便塞的,說這女生勤奮用功,讓我多向她學習。”
“哦,藝考老師還喜歡給人塞照片呢?”紀母終于想起來一點什麼。
都過去十年了,時間真快。
“難怪你前頭都沒把高考當回事,後頭突然天天在家背書拉片,老電影看個沒完。”
他爸心心念念讓兒子出國讀個工商管理,也跟姐姐一樣繼承家業,聽見電影的聲兒還偷偷在卧室抹眼淚,她還得背地裡攔着哄着。
“後來你考多少來着?”
她就記得那年陪兒子上這個課那個課,臨了數學沒及格。
150分的數學卷子,勉為其難考了個88分,差兩分及格。
紀惗:“我專業分全校第一,比她高十分。”
“她文化課比我高二十。”
紀母慢吞吞地又哦一聲。
“你從小演戲,就高十分啊。”
紀惗說:“因為我在控分,太高了怕她不高興。”
紀母:“嘴硬好玩兒麼?”
紀惗:“沒事我挂電話了。”
再回正廳時,鄧惑挑好了一款。
“很古典,就這個吧。”
經理面露難色:“抱歉小姐,這款要趕工期,交成品得半年以後了。”
“我手上這個呢?”
保險公司那哥們眉毛一跳。
經理也瞧見了,實話實說:“您拿着的是人工鑽石,火彩确實也不錯。”
反正是形婚,鄧惑也沒當回事。
見紀惗回來了,她說:“随便拿一對吧,都挺好看。”
似乎是錯覺。
她說完這句話以後,感覺室溫冷了點。
管家站在角落裡一瞅,某人又跟漫畫小人似的,不聲不響心碎上了。
管家決定拯救老闆的少女心,稍微引導一下。
“小姐,您喜歡哪個顔色呢?”
鄧惑在看手機,姜翹給她發了兩個搞笑貓貓視頻。
她沒開聲音,随口道:“也不重要。”
有些人表面還是笑意淺淺,其實已經碎得像小賣部亂鏟的刨冰。
管家:完了,這怎麼哄。
鄧惑嗅出來這氣氛不對勁。
她關掉手機,環視一周。
工作人員都在禮貌微笑,紀惗和平常沒什麼區别。
她轉頭盯向紀惗。
後者和和氣氣:“今天累了的話,改天再選吧。”
鄧惑已經随手拿起一隻黃鑽婚戒。
“我來求個婚吧。”
紀惗面露詫異,其他人不約而同屏住呼吸。
她坐在他的面前,沒有單膝跪地,僅是握起他的一隻手。
“紀先生。”
鄧惑平靜開口。
“我确實不是很浪漫的人。以前在家裡時,除夕夜我也是一邊吃飯一邊看劇本,惹得我媽很不高興。”
“婚禮的許多繁瑣流程,可能對我來說并不比工作要緊,一直以來也沒有你上心。”
“其實你的人生還有很長,也足夠活很久。”
“作為你的妻子,希望我能彌補你生活裡的一些缺憾,感受到圓滿和快樂。”
她說話時,因為微微仰頭看他,金發蜿蜒垂落,脖頸細白修長。
就像是繁星墜落,化作世間難以複刻的美。
演員級的聲音澄淨專注,每一個字都能共鳴振蕩,讓每個人的心砰砰直跳。
“紀先生,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他深望着她,像在做一場清醒夢。
苦澀甘甜肆意交纏,壓在喉下,抵于心口。
哪怕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