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埃爾應該會很高興,因為他作為林朝霧失憶後的第一個病人,也是第一個沒交錢就跑了的病人,已經被她深深地刻在了腦子裡。
剛剛學會了“精神安撫”,又花費大量精力為病人驅散黑線,疲憊感後知後覺地一湧而上,隻是幾分鐘,林朝霧就感覺眼皮開始打架,困意席卷而來。
這麼晚她也沒有精力再接待客人,磕磕絆絆地将大門緊鎖,随着門鎖反扣,玻璃門一瞬間完全變成磨砂質感,都沒有引起她太多的驚歎。
迅速找到卧室的位置,裡面已經鋪好了床品,看起來是全新的,奇怪的是哪裡都找不到家居服,林朝霧隻能取了一套給客人準備的一次性按摩簡裝,洗完澡躺在床上便馬上失去了意識。
或許是太過疲憊,林朝霧什麼夢都沒做,再睜開眼的時候還有些不知年歲幾何的懵懂。
卧室的窗簾沒有拉,但似乎永遠不會停歇的傾盆大雨讓室内依舊昏暗,林朝霧看到床頭櫃上的時間和日期,才完全确認自己睡了一整晚,而現在是上午十點。
坐起來還有點迷迷糊糊,直到肚子咕咕叫起來,林朝霧才完全清醒。
她又看了一眼窗外。
看起來倒像是晚上十點……
順利找到位于店鋪二樓的廚房,林朝霧打開空空如也的冰箱,一籌莫展。
她的能量已經快耗盡了,急需食物填充空空的肚皮……可很明顯這棟房子裡什麼都沒有。
不死心又去二樓的大冰箱看了看,依然什麼都沒找到。
看來她剛搬進來,什麼都還沒來得及添置……她現在都還穿着店裡為客人準備的一次性套裝呢,連個正經睡衣都沒有。
不得不出門買東西了。
林朝霧也沒找到換洗的衣物,隻得又穿上昨天的衣服,感覺稍微有點冷,思考了一下,還是把昨天那身髒了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
儲藏室了還有很多件白大褂,弄髒扔掉也沒關系!
穿上小黃鴨雨鞋,拿起同款雨傘,林朝霧打開玻璃大門,一瞬間被鑽進來的寒風刺激得打了個寒戰。
突然間,昨天那個逃單的灰色頭發病人說過的話,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他說,“鎖好門,别出去”。
那種嚴肅的、仿佛告誡的語氣,讓林朝霧站在屋檐下猶豫了一瞬,但很快,咕咕作響的肚子就逼迫她做出了決定。
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她不可能就因為病人摸不着頭腦的一句話,把自己困在房子裡餓死。
想了想,還是迅速去屋裡找出來一根勉強有攻擊力的長棍。
試了試手感,林朝霧小聲自語:“還可以當手杖用呢……”
“呼——”
深吸一口氣,撐起雨傘,林朝霧慢慢走進大雨中。
或許為了排水,街道呈現出一種中間隆起的半弧形,側方連成線的巨大金屬排水溝轟隆作響,走在路中央,竟然會産生一種自己行走在瀑布旁的錯覺。
這種新奇的感覺讓林朝霧不由得四處觀察起來。
或許她住的位置比較偏僻,不僅店鋪旁邊全都是緊鎖的大門,順着大路走了好一陣,才真正看到能在店門口看到的那些燈箱,比想象中大了非常多。
但很奇怪,周圍這些亮着燈牌下,店鋪大門全部都是關閉的,從側面牆上貼着各種裝飾能确定,他們在不久前還是營業狀态。
結合之前那句話,這種現象讓林朝霧産生了一點不太舒服的緊迫感。
她沒有繼續觀察街道,而是迅速找到一家還開着的無人自助超市,用從櫃台裡找到的卡,盡可能多的買了足夠的食物。
在異常狀态消失之前,林朝霧決定盡可能地不出門了。
艱難提着巨大的袋子,她回頭往家的方向走。
雨傘骨架磕磕絆絆地撞在她的頭上,或是時不時地翻轉歪倒,手杖也成了多餘的存在,讓人難免生出些煩躁的心情。
林朝霧站在原地,又一次把雨傘扶正,忍不住歎了口氣。
“咕——咕咕咕咕——”
奇怪的聲響吸引了林朝霧的注意。
異常的源頭就在她前方,一個看起來似乎是人的東西側躺在金屬排水闆上不知生死,雨水堆積在他身旁,又拼命地往他那些被他壓住的圓孔裡擠,因此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林朝霧皺眉,她将食物袋子向上提了提,慢慢後退至遠離那個東西的另一面牆邊,盡可能地保持着安靜。
雖然是醫生,但……
她注意到了那個似乎是人的東西身上,不斷有淺藍色的液體流淌出來,在旁邊暈出了一片藍色的水窪……簡直……像血一樣。
加上今天出門見到的所有異常,林朝霧不準備上前去做一個好心人。
那就短暫地抛開醫生的道德吧。
小黃鴨雨傘下,林朝霧面色嚴肅。
她小心翼翼,果然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
但就在她安全路過這個似乎是人的生物,正安心地輕舒一口氣時,那邊卻發出一陣巨大的動靜。
林朝霧被吓了一跳,下意識舉起了手中的棍子。
幸運的是,對方似乎隻是在昏迷中下意識動了一下身體,依舊處于昏迷,可……
可一條巨大的魚尾就那樣從破爛的布條中翻轉出來,砸在地上,攪得污水嘩嘩作響。
此時那條魚尾上,大片銀藍色的鱗片破碎腐爛,邊緣泛着不祥的污紫,而數不清的巨大泛白的傷口上,藍色的血液流淌出來,斷斷續續,似乎就要幹涸。
不由地,林朝霧停下了腳步,眼神飄了過去。
認真且仔細地觀察了一會魚尾,她又低下了頭。
視線就那樣,逐漸從自己的腿上略過,最後落在腳上浸泡在雨水中,顯得愈發明亮的小黃鴨上。
魚尾……魚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