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換了一碗清湯的,油點子還沒那麼顯眼。
川錄閑這麼安慰自己,又深吸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個微笑看着唯因:“你接着吃,這是小事。”
唯因立馬聽話低頭,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方譯姜聽見川錄閑那句話之後卻猛吸一口氣,雙眼睜得比剛才還要大:“師姐你連這都能忍?這可是白衣服!”
“便宜,不用洗,扔了就行。”川錄閑面不改色地說出這句話。
唯因又頓住動作,細細品了川錄閑這句話之後覺得自己嘴裡的馄饨變得有些燙嘴。
方譯姜臉上神情像是更受傷,嘴角不受控制地癟下去,她拿有些哀怨的眼神盯着川錄閑:“師姐你這也太寵她了,你不會晚上還哄她睡覺吧?”
這回輪到川錄閑也頓住。
她的視線落在唯因臉上,驟然和嘴裡嚼着馄饨的人目光相接之後就馬上移開,喉嚨裡溢出一聲咳嗽。
欲蓋彌彰的意味從視線飄忽之間透出來。
“真、真的?”方譯姜音量驟然提高,唯因捏着勺子的手抖了兩抖。
又一顆馄饨落下來,唯因面前的油點子數量翻倍。
川錄閑看着炸起來的方譯姜,擡手示意她聲音放小:“我哪裡說了是真的?你别亂想。”
唯因附和着搖頭,馄饨湯底的香味從她面前的衣服上傳來。
方譯姜看着眼前兩人一唱一和地否認,剛才還帶着幾絲懷疑看待的事情瞬時間就像是被錘死了一樣擺在她面前。
她師姐以前那麼個整天拉着個臉,連笑都不怎麼笑,全憑一張臉拉好感的人竟然會有個殘魂朋友這件事已經足夠讓她驚訝,結果現在看來她們之間的關系可能還真是像她剛開始故意調笑的那麼一樣。
唯因連衣服濺上油湯都要她師姐點頭之後才敢接着吃,這哪裡有個朋友樣?
再說這唯因還并非是人,已經是個肉身死透了的殘魂,師姐看上她什麼了?
方譯姜心裡從驚訝又到哀怨再到疑惑,她皺着眉轉頭看唯因,目光在唯因臉上來回幾下之後突然明白了似的輕歎一口氣。
“怎麼了?”唯因見方譯姜這番動作,伸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
方譯姜撇撇嘴,而後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開口:“也正常。”
川錄閑聞言輕輕皺了眉,直覺她要說出些奇怪的東西,于是趕忙出聲打斷:“譯姜,别亂想。”
“什麼正常?”唯因卻好奇心作祟,無視掉川錄閑的話接着往下問。
“唯因。”川錄閑脫口叫她名字,視線裡也帶着些警告意味,唯因聽見自己的大名之後轉頭看她,看到她的視線之後趕忙閉了嘴。
但唯因閉嘴沒用,方譯姜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隻自顧自地往下說:
“你那麼漂亮,師姐喜歡你也正常。”
果然。
她怎麼忘了方譯姜是個從來不聽師父和師姐話的人,沒在碰到她的時候趕緊帶着唯因走是她這幾天以來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川錄閑臉上還是挂着笑,隻不過看上去有些無奈。
唯因聞言有些呆住,反應了兩秒後才轉頭看着川錄閑:“你喜歡我嗎?”
“你覺得我喜歡你嗎請問?”川錄閑破罐子破摔地反問。
唯因聽見她這句話之後竟然低了頭,像在仔細思考這個問題,她臉上神色變換了幾番,最後停在皺眉這一種表情上:“我覺得你不喜歡我,你對我好兇。”
兇?
“我對你還兇?”川錄閑脫口而出,說完卻發現現在不是辯駁這句話的時候,“你說得對,所以我不喜歡你,知道了嗎?”
唯因點點頭。
她身側的方譯姜嘴張了一半想說什麼但手裡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她想直接按掉,但看到來電人之後卻擡頭看着川錄閑:“我爸的電話,估計是來催我的,看來我得走了。”
川錄閑臉上神色似是放松了幾分,嘴角的笑比剛才自然了不少:“好,方大小姐快走吧。”
方譯姜轉頭再看了幾眼唯因,唯因突然又迎上她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隻擡起手到臉頰邊輕輕擺着,雙眼因為尴尬而不自覺地眨了兩下。
真不怪她師姐,這誰能不心動啊?
她收回視線,再向兩人道别了一番之後又踩着高跟噔噔地出了店子。
終于清淨了。
川錄閑臉上五官松下來,她看到唯因面前的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空了,于是直接問:“還要嗎?”
唯因搖頭,伸手抽了一張紙來擦嘴,紙幾乎遮住她下半張臉,隻露出她一雙上挑的眼睛來。
“這件衣服真的……直接丢掉?”她說完後立馬垂下了眼,像是犯錯之後确保自己不會被秋後算賬的小孩兒一樣。
“或者你想洗也可以。”
“那我還是把它洗了吧,”唯因把紙團成一團丢進垃圾桶,抿抿嘴之後又說,“畢竟你掙錢也不容易。”
川錄閑聞言挑挑眉,看着唯因一臉心疼錢的樣子張嘴又閉上。
“是挺不容易的,”過了半晌她點頭,說完之後再問,“走嗎?”
唯因輕輕“嗯”了一聲,現在這會兒倒是乖巧得過了頭。
川錄閑站起身擡腳往外走,外面的日頭已經逐漸大了起來,驟然從昏暗的角落裡出來甚至會生出一絲恍如隔世之感。
隻不過細雨還在飄,日光也就沒那麼灼人。
她出了店面之後停住,擡眼看了看挂在天上的太陽,但她剛放下手,整個人就從背後被撞了一下。
像是背後那人又不看路的結果。
川錄閑回頭,果真看到唯因已經擺好認錯的表情站在她身後。
“你是真不能好好走路?”
唯因聽了之後心虛地往邊上瞟了瞟,等川錄閑轉過身去之後才開口:“我隻是在想你和你師父。”
川錄閑停住,垂在身邊的雙手驟然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