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宇花了好一陣功夫讓俞望相信,自己真不是騙子,也不會把他賣到什麼非法工廠,更不會從他身上割下什麼器官。
俞望終于矜持颔首:“行吧,我陪你去。”
唐昊宇大喜。
俞望的想法其實也簡單,反正這裡是他熟悉的地方,到時候叫上熟悉的司機朋友來一路接送,應該出不了什麼狀況。
如果對方确實不是在騙人,那這次就賺大發了,原本要過七八年才有可能攢齊的首付,這兩年就可以搞定。
不過考慮到畢竟要推掉明天的兼職,俞望還是提出讓唐昊宇預先支付報酬的百分之一。
他的本意隻是為了确保自己和司機朋友不會有損失,誰曾想唐昊宇臉色微變,居然有些支支吾吾起來。
俞望越看越狐疑:“你沒錢啊?”
唐昊宇真是有苦無處說。
他當然不缺錢,平時也習慣了各種開銷大手大腳,不然剛才不會脫口而出一個十萬。
可這些錢基本都在現實世界的電子賬戶上,誰也不知道在霧區能否進行轉賬操作,萬一操作不了,還會被看出端倪。
他找遍全身上下的所有口袋,都沒發現哪怕一張現金,索性把戴在右腕的鑽石手表摘下來,塞進俞望手中。
“這是珍奇閣出品的經典款,保守估計價值五十萬以上,你覺得怎樣?”
俞望不是什麼行家,但隻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不難看出腕表做工精細,銀鑽流連如星辰閃爍,隻差把“我很貴”三個大字明晃晃刻在上面。
他有些吃驚:“倒也用不着這樣……”
說着想把東西還給唐昊宇,卻被後者态度堅決地塞了回來。
“你就收下吧!”唐昊宇說,“多虧了你,我才沒有被那些怪……蟑螂擡走,原本也是應該要報答你的。”
“那不需要,小事而已。”
“對我來說絕對不算小事。”
唐昊宇一臉認真嚴肅,神情不似作僞,讓俞望有些張口無言。
“……好吧。”他沒再繼續推拒,從茶幾底下的儲物櫃裡翻出一個小盒子,将鑽石腕表安置其中,“東西先放在我這裡當做抵押,等報酬結了就還你。”
唐昊宇暗中松一口氣,這關應該算是過了。
見眼下的氣氛似乎正合适,他猶豫了一瞬,小心翼翼開口:“其實我還有個小小的請求,不知你能不能答應。”
*****
唐昊宇如願以償留宿在了俞望家。
這套普通的一居室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安全感,雖然隻能躺沙發上過夜,但也比外頭要好太多。
如果沒有受傷部位時不時傳來的詭異瘙癢,也沒有那些穿透樓層的刺耳刮擦聲與詛咒謾罵聲,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能夠睡着一小會兒的。
不管怎麼說,天終于亮了。
俞望一夜無夢,神清氣爽。相比之下,唐昊宇本就身上有傷,又熬了整晚,看起來比昨日憔悴了不少。
“要不我還是先送你去醫院?”俞望打量着雇主的臉色,猶豫兩秒後坦言,“我怕你會暈在半路上。”
唐昊宇聽得直搖頭,他哪裡敢跑醫院去,主動送上門給那些怪異加餐嗎?
“不、不用了,我目前感覺還好。”
俞望尊重雇主的意願,便說:“車已經在樓下,要是沒問題的話,我們現在就出發……哎,花卷,你不能跟來。”
小狗戀戀不舍地繞着主人轉了好幾圈。
“乖乖在家裡等我,知道嗎?”
小狗仍舊粘着他。
不僅粘着,毛茸茸的前後肢還逐漸變長,如同遊動的蛇般死死纏繞上俞望的小腿。
唐昊宇在一旁目瞪口呆。
俞望卻早就習慣了,動作熟練地将花卷拉開,像是在撕着一張狗皮膏藥。
“走吧。”他對唐昊宇招呼道。
唐昊宇發現小狗在看着自己,烏溜溜的眼睛裡是幾乎要滿溢而出的妒忌,有種随時都可能撲過來狠咬一口的感覺。
他心中一凜,趕緊走快兩步,不給這種感覺成真的機會。
物管還沒反饋電梯的維修情況,為了安全起見,兩人從樓梯下去。
到一樓時碰巧遇見電梯開門,倩麗的紅色身影從中走出,烏黑秀發如瀑散落,擋住了大半張臉,僅露出青紫色的唇。
唐昊宇臉色大變,條件反射退回消防門内,全身肌肉繃緊——
竟然是那個對他窮追不舍的怪異!
也太特麼巧了吧!
唐昊宇心如擂鼓,隻能寄希望于俞望能夠震懾住對方,他們之間不要有任何接觸。
哪知道俞望居然主動朝紅衣女子問候道:“早上好啊。”
紅衣女子側臉轉向這邊,細長的眸子在發間若隐若現,目光幽深難辨。
唐昊宇的心髒幾乎蹦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識要把自己往更深處隐藏,然而轉念想到昨天紅衣女子都不用親自出現,光是憑借那些頭發就已經将他圍追堵截,便知道躲也是沒用的。
出乎意料的是,紅衣女子的視線甚至沒有落在他身上半秒,幾乎是在觸碰到俞望的下一瞬間就彈了開去,頗有些慌張的味道。
她的動作也很慌張,一個箭步退回到電梯内,電梯門随之關上。
俞望打招呼的手懸停在半空,尴尬的氣氛無形蔓延。
數秒後,他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對唐昊宇說:“小姐姐住樓上,平時比較害羞。”
唐昊宇:“……害羞?”
俞望點頭:“對啊,每回見人就躲,可不是害羞麼。”
唐昊宇表情木然,腦海中回憶起自己昨天的遭遇,那些前赴後繼死纏爛打的黑色發絲,這和害羞能有半點沾邊嗎?
*****
白色的小車停在正門口。
司機坐駕駛位玩着手遊,突突突的機槍聲回響在并不寬敞的空間裡,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嘴裡也在嘟囔着什麼殺殺殺的,神情專注又沉浸,哪怕外頭有人開門上車都沒擡一下眼皮,從眼眶掉落出來的眼球幾乎已經要粘在屏幕上,僅剩下一絲神經線黏連。
俞望沒好氣道:“走了啊。”
遊戲結束音響起。
司機終于将視線從遊戲機屏幕移開,随手把眼球按回原位,朝内置後視鏡望去。
唐昊宇正以生平從未有過的局促姿态坐在後排,突然有點脊背發涼,意識到自己正被某種陰冷的目光打量。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來自駕駛座那位寡言司機的。
他努力嘗試忽略這種感覺,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然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注視依然如影随形,甚至脖頸處還傳來被鋒利齒狀物摩擦的觸感,仿佛野獸在比劃下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