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禍不單行的意思?
俞望有些後悔出門沒有帶傘。
幸好這一場地震并沒有持續太久。
當大地安靜下來的時候,烏雲似乎也散去了些,看起來倒不像是潑墨般的黑,反而呈現出稠密濃郁的深紫。
俞望長舒一口氣。
旁邊的唐昊宇卻捂着胸口,面色鐵青。
雖然先前也一直隐隐不舒服,但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劇烈奔跑導緻狀況惡化,這種異樣感在短時間内迅速變成難以忽視的疼痛,遠遠蓋過了小腿傷口傳來的怪異瘙癢。
呼吸越發困難,一股血腥氣味彌漫上喉間,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體内不斷增生,攻城掠地。
他立刻聯想到不久前落入花海的經曆,可當時應該隻吸入了花粉啊,難道也能發芽麼?
撕心裂肺般的劇痛毫無預兆襲來。
唐昊宇的面孔瞬間扭曲,疼得慘叫出聲,随後便兩眼一翻,徹底失去意識。
俞望聞聲回頭,發現雇主竟然已經暈倒在地。
他的衣服有些鼓起,拉開以後能見到在胸膛位置遍布縱橫交錯的深綠色細莖,正不斷分泌膠質物,還冒出了許多指甲蓋大小的花骨朵,赫然是微縮版的海綿花苞。
俞望有些驚愕,随即陷入苦惱。
他以前隻是聽過傳聞,還是頭一回面對這樣的狀況,真不清楚該怎麼處理。
司機朋友的電話打不通,也不知找車找到哪裡去了。
俞望改為撥打急救電話。
“你好,我有個朋友昏迷不醒,需要麻煩你們來接一下去醫院,我們在老先生的故居……”
等待救護車來的途中,俞望把唐昊宇拖到相對安全的地方,以防待會兒還有餘震。
這花了他不少體力,雇主看起來并不算壯,但意外的沉。
搞定以後,他坐在邊上休息,時不時朝正門外張望,看看車來了沒有。
隻是沒過多久,俞望突然聽見一陣熟悉的窸窣聲響。
他警惕扭頭,果然發現好幾隻蟑螂趴在了唐昊宇的身上,正準備埋頭吸食鮮血。
俞望眉宇緊皺,老先生的故居看起來幹淨整潔,應該每日都有做清掃,是因為地震的原因,把藏在暗處的蟑螂都震出來了?
他飛快掃視四周,想找到一件趁手的工具,不然隻能脫下自己的鞋。
也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那個被當做藏品展覽的手臂,竟然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怎麼會在這裡……”
俞望喃喃自語,下一秒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他眼睜睜看着那隻手張開五根光潔如玉的手指,快速爬行到他面前,俨然如同感受到注視目光後歡快撲來的小狗。
俞望:“……”
手臂:“……”
俞望:“……你好?”
手竟像是聽懂了他的話,晃了晃後半截“身體”,仿佛在朝他打招呼。
俞望驚訝極了。
正想再仔細打量時,那邊的唐昊宇突然發出痛苦的悶哼,他猛然回過神來,意識到現在還有更要緊的事情。
“你在這裡等會兒,我要先把那幾隻黑黢黢的害蟲解決掉……”
俞望邊說邊抄起一塊草叢裡的石頭,稍微掂量了下,覺得應該合适。
沒想到比他更快的是手臂。
視線隻來得及捕捉到一道殘影,等到定睛望去,手臂已經躍上了唐昊宇的身體——
啪啪啪啪!
伴随清脆聲響,蟑螂全被拍飛了。
它們甚至在被飛走的過程中炸裂開來,變成血肉模糊的碎片,如同一簇簇綻放的煙花。
俞望睜大眼:“哇哦!”
手臂輕盈落地,當着他的面轉了好幾個圈,如同在炫耀自己的牛批。
俞望驚歎不已,毫不吝啬地豎起大拇指,說:“你是真牛批!”
*****
“劉景”眸光微動,看向自己的右手。
當然,這具身體的右手并不是他真正的右手,隻是在剛才那一瞬間,有某種怪異的觸感從真正的右手傳回,讓他下意識将視線投落在對應的地方。
他不知道那觸感來自什麼,但感覺并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物。
随着進入這個霧區,他越發能清楚感應右手的位置,隻不過知覺的同步依然時有時無——大多數時候無,偶爾會有,不過像這種古怪莫名的感覺還是第一次。
“劉景”活動了一下五指,唇角微勾。
有點意思。
目光轉向旁邊的勁裝女子,他挑了挑眉,指着懸停在自己脖子周圍的那些細密冰針,禮貌問道:“能麻煩把這個收了嗎?”
譚倩不為所動,冷聲道:“你别想耍花樣。”
“這樣的态度就令人傷心了,先前我還給了你們提醒,這難道不是珍貴的夥伴情誼麼?”
“劉景”說着,臉上卻沒有半分傷心的神色。
他神态從容地靠在椅背上,雙腿交疊,仿佛自己根本不是被困住的囚徒,而是在午後悠閑品茶的貴族。
譚倩沒有理會這番虛情假意的表态,自顧自給右腿處理傷口,用小刀把長滿毛刺的蜘蛛腿挑出來後,那裡開始滲出黑色的膿液,零零星星夾雜着雪白的卵。
這輛救護車算是來得及時。
而且因為是灰霧區的關系,救護用品在某種程度上是映射現實世界的,當中有不少可以拿來用的東西。
面對譚倩的沉默,“劉景”也不惱火,微笑說道:“時間可能已經所剩無幾了,比起把精力浪費在我身上,你們難道不是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是“劉景”第二次提起時間的問題,但顯然和第一次有着不同的意思。
譚倩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擡眸望向窗外的天空,那片令人不安的濃紫并未散去,反而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随時都有可能傾落下來,吞沒整個世界。
這是來自紫霧區的侵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