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灰衣修士挑了挑眉,“凡人?”随即,他回望衆人,“有什麼好吵的,看,人這不就來了嗎?”
瞧着對面眼露兇光的修士,呂溪月深吸一口氣,心道,鎮靜、鎮靜。幸虧她之前做了準備,畫出幕籬遮掩了火柴人的身形,要不然這一照面該多尴尬啊;她數了數,對面好像也就十來個人,這人數和她們差不多嘛。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啊,神筆在心裡歎了口氣,無奈道:“對面的都是修士,你這邊的都是傀儡,能一樣嗎?”
……
“凡人,”灰衣修士指了指呂溪月,勾了勾手指,“下來!”
呂溪月打量着對面,看着石台下滿地的血和屍首,她咬了咬唇,神筆,情況好像不大對啊。
神筆掃了一眼,語氣也嚴肅不少,“這不是修士械鬥,台下的屍身都是凡人,你小心一點。”
灰衣修士見她還愣在原處,不耐道:“還不趕緊過來!”
呂溪月應和着點點頭,手卻抓緊了雲毯。随着一聲“跑,”雲毯瞬間如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灰衣修士見此,先是一愣,緊接着,他立刻提劍而上。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被凡人無視,深覺自己受到奇恥大辱的灰衣修士帶着其他修士瘋狂地追着呂溪月。
雲毯疾飛而過,很快就将那些修為低微的修士甩了一截。
看着被遠遠地落在身後的衆人,呂溪月還沒松口氣,一回頭,就發現雲毯上的火柴人們各個東倒西歪,好似随時都要掉下去;見此,她趕緊上前,雙臂一伸,腰似竹竿的火柴人很快就被撈了回來;火柴人們一邊三個,整整齊齊地倚在她的臂彎裡。
終于救回來了,呂溪月長出一口氣,心好累。瞧着這些風還沒吹就差點墜地的火柴人,她眉頭微蹙,不是說神筆畫出來的東西都有靈性嗎?它們怎會如此木讷?
正想着,她眼前突然揚起一隻纖細的手臂,這是?呂溪月上前一看,原來,是一個“倒栽蔥”式的火柴人;它的頭朝下紮在雲毯上,纖細的胳膊和腿在空中随風抖動着。
這不是她撈回來的火柴人啊!呂溪月撓撓頭,挑了挑眉,想起來了,她之前一共畫了七個。
隻是,它怎麼沒掉下去呢?她伸手将火柴人扶起來,可她剛一松手,火柴人便又砸了回去。
這,難道是因為頭太大?
被呂溪月細細打量着的堯白深吸一口氣,是他的錯,他就不該對她心存僥幸。
附身時,時間緊急,他選了離自己手邊最近的一個傀儡。本以為隻是模樣上的差異,眼不見心不煩就好了,然而,事實告訴他,僥幸心理要不得。
他選擇的醜東西有一個将近半身大的頭,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附身後,神識中的大半力量也都集中在了頭部,不等他多反應,整個人就面朝下紮了進去。
這一路上,他不斷調整着自己的動作,力圖能直起來;然而,他的脖頸太過纖細;還不等他再換一副身子,其他的醜東西們便紛紛随風向外滾落,見此,他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無奈之下,他隻得小心地調整着自己的方向,從一頭栽下去逐漸轉向側卧式;方才呂溪月的一扶一放,剛好幫自己調整到了合适的角度。終于重見天日的堯白長吸一口氣,他乜了一眼上空,呵,三十年了,他終于出來了。
一陣極速飛奔後,雲毯放緩了速度,見四下無人,呂溪月決心重新畫一個火柴人。這一次,她畫得十分仔細,考量也十分周密。随着成畫之聲響起,一個五官完整、手腳長度合适的火柴人出現在了雲毯上。雖然看上去依然有些簡陋,但比起它的前幾個兄弟,這名火柴人總算能讓人一眼看出個人形了。
它的身材瘦削,卻不再似蘆葦那般飄搖,看着似乎堅實了不少;至少,不會再随風而倒。
不錯,呂溪月托着下巴,滿意地瞧着自己地作品;托着頭側卧在雲毯上的堯白見了,綠豆般的小眼睛中迸發出一陣驚喜。他決定了,他要換個身子。
說幹就幹,欣喜的堯白念着咒語,他的魂魄緩緩地從這個大頭傀儡中脫離。
“抓住她,”一聲怒喝突然從身後傳來,呂溪月回頭一看,原來是之前追她的灰衣修士。剛剛不是都已經甩掉他了嗎?這人是怎麼追上來的?
那修士繼續道:“她就是拿了神器的人,諸位快攔住她。”他的聲音中夾雜着靈力,由上空向地面擴散,一聲聲回蕩着。
此話一出,不出幾息,呂溪月便看見數道泛着彩光的劍影從墨色浸染的十八城中穿梭而過,直向她奔來。
她身下的雲毯也趕緊提速,“嗖”地一下,便将身後之人甩出數米;緊接着,它所過之處逐漸顯露出一條長長的淺灰色痕迹;那是烏雲落下的雨滴。
看着灰色長線,她揉了揉眉心,總算知道那些人是怎麼追上來的了。
呂溪月長吸一口氣,想了想,道:“向西。”十八城的西邊水汽彌漫,多霧常雨,烏雲也乖巧地直奔城西而去。
然而,追擊還在繼續。
之前,灰衣修士的那幾嗓子好似捅了馬蜂窩,給她拉滿了關注;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追擊大隊中。
呂溪月能甩開灰衣修士,卻未必能甩開其他擅長騰空之術的修士;畢竟,她身下的這半把“天鈞”并不是以速度而聞名的。她在前面玩命地跑,修士們在後面使勁地追。
眼看着那凡人離自己越來越遠,怒火中燒的灰衣修士愈發焦急;這一刻,他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自己一定要将這個卑劣的凡人拿下,他一揮手,靈劍随之而出,直奔呂溪月而去。
呂溪月一個空翻,堪堪躲過靈劍的襲擊。
見此,灰衣修士眼中的不善之色愈發濃重;這個該死的凡人,居然還敢躲?他伸手一滑,靈劍再度向呂溪月襲來。有了第一個人出手,漸漸地,一些修士也相繼發出攻擊。
比起灰衣修士的窮追猛打,其他人的出招收斂了不少,他們旨在将她擊落,并不想傷她性命。呂溪月在雲毯上左避右閃,接連空翻,靈巧地躲過了不少襲擊。
還在替換身子的的堯白加緊了速度,他一部分神識在原先的醜東西上,一部分在新的傀儡上。
突然,“咣”的一聲在衆人耳邊響起;正在奔行的諸位修士不自覺地頓了一下,察覺自己沒有任何不适後,他們便繼續着自己的追擊。
接着,“咣、咣、咣、”接連幾聲在呂溪月耳邊響起。
這是,魔靈聲?堯白死死地皺着眉頭,那人,還真是煞費苦心啊!魔靈之聲不能傷人,卻可殺魂;就連最基本的魔靈聲,都可淨化魂體的記憶。
此刻,堯白剛巧把魂體的腦袋抽出來;随着“咣”的一聲,他隻覺着頭部一輕,好似整個世界都被這難聽的聲音鎮了出去。憑着本能念完咒語,他的魂體徹底沒入了火柴人中。
他蹙着眉,閉着眼,攻擊聲卻在耳側接連響起。
真是煩人,堯白随意地向發聲處揮了揮竹竿一般的手臂,呂溪月身後的追擊團隊宛如下餃子一般,頃刻間全都被擊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