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請冬在聽到通傳的那一刻,半邊身子已經僵住了。
慌不擇路地起身與衆人一起行禮,心中暗暗叫苦,不是說太子已經幾個月沒來後院了嗎,怎麼就這麼巧!?
不同于之前記憶裡的惡劣和冷漠,胤礽今日心情似乎不錯,天氣漸熱,所以隻穿了件藍羽緞單袍,上面繡着如意紋暗花,他眉眼長得很好,略微帶點笑意就會顯得溫柔多情。
環視了圈兒屋内衆人,目光在某個恨不得把頭埋進地闆的身影上停頓了下,胤礽不禁勾起嘴角。
“下了朝聽說你們在都在,就順道過來看看。”太子轉頭對李氏道:“怎麼不見妙婉?”
李氏邊命人給太子上茶邊解釋道:“唐格格害喜害得厲害,怕油煙嗆了就沒叫她過來,終究是身子骨弱些,回頭還得請太醫多開些藥。”
太子聽完點了點頭,對李氏溫聲道:“這陣子煩你費心了。”
“替您分憂,本就是我應當的。”李側福晉羞澀地低頭,之後又道:“太子爺可是未曾用膳,不如一并在這兒用些,我再讓膳房加幾個菜。”
“不必,在汗阿瑪那兒吃了兩個饽饽,現在不怎麼餓,我吃不了多少,就……嗯?”胤礽坐在主位,望着桌子上恨不得連湯汁都被刮幹淨的空碗發呆。
屋内衆人頓時覺得臉皮像被火燒一樣,李氏尚且能勉強穩住,旁邊的林庶福晉直接開口道:“張妹妹剛伺候太子,還有些不習慣,改不了之前做掃帚時的毛病,爺放心,我們以後一定好好教教她。”
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直愣愣地站在一邊,絲毫沒有被刺痛的某人,胤礽擺了擺手,“罷了,能吃是福,以後在吃上給她的份例加三成,就從那我那兒扣。”
張請冬敏銳地捕捉到“以後”二字,那是不是說明……之前的事兒對方确實不清楚,可以翻篇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激動萬分,眼含熱淚地對太子開口道謝。
屋内人見此俱是一愣,一時間不由陷入迷茫。
宮裡的飯菜……就那麼好吃嗎……?
懷着一頭霧水,衆人陪着太子用完晚膳,見天色不早了,林氏大着膽子道:“爺,妞妞前些天都能自己翻身了,我屋裡人說好像聽到她叫了聲阿瑪,可愛極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此言一出,李氏面色微變。
太子來她院裡,自己身為側福晉,毓慶宮半個主位,怎麼說都要留下來,結果林氏竟然直接越過她,簡直沒把她放在眼裡!
不過嘛,李氏知道自己才貌不出衆,所以平日在胤礽面前都盡量表現得端莊大方,面對此舉即使牙都要咬碎了也不能動怒,“妹妹說笑了,哪有半歲的孩子會說話的,八成是聽錯了。現在天兒雖然不那麼冷了,但夜裡還是有有些涼意,來回折騰孩子染病了怎麼辦。”
胤礽原本有些意動,聽李氏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道理,最後還是道:“是了,等白天了我再去瞧她,今晚就歇在新格格那兒。”
林氏強笑着應下,在她身邊,張請冬心裡暗爽。
也不怪她幸災樂禍,張請冬雖然脾氣好,但也不是面團任由别人揉圓搓扁,自打穿越,林氏和其屋裡的沒少給自己穿小鞋,更不要說原主的死對方本身就要付部分責任。
該,主意落空了吧,人家現在要去找新格格……張請冬想着想着,突然呆住了。
不對,我不就是新格格!
此時她才注意到一個極為嚴峻的問題。
格格……似乎是要跟太子睡覺!?
張請冬倒抽一口涼氣,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四肢冰冷,最後在一衆人嫉妒的目光中,同手同腳地回到後罩房。
屋裡宮女太監得知太子要來,歡天喜地地将院裡收拾了一遍又一遍,荷香蘭香燒了好幾大桶的水,服侍張請冬沐浴,之後又為其梳妝打扮,找了件勉強能看得過眼的衣服為她套上。
張請冬木然地讓周圍人擺弄,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待宰的豬。兩輩子母胎solo,結果今日莫名其妙地就要跟一個才見了幾次,完全不喜歡的男人上床,關鍵還不能表現出任何不高興,她現在還能心平氣和地站在這兒已經很佩服自己了。
就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你可以的!
張請冬默默為自己加油打氣。
時間一點點過去,沒過多久,太子還是來了。才剛進屋,就見眼睛瞪的像銅鈴,滿臉大義凜然仿佛下一秒就要奔赴刑場的女人。
胤礽:“……”
自己那麼招人嫌嗎,胤礽語塞,随意坐在榻上,半晌,開口道:“你……”
“奴才在!”張請冬下意識铿锵有力地回答。
太子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如此一打斷,方才的氣也散了。他有些無奈道:“嗓門兒小點,我又不聾。”
張請冬讪讪地點頭,小心翼翼地打量對方。
說實話,雖然每次見到太子她都吓了個半死,但嚴格來講,胤礽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反倒是自己,不是搞刺殺就是順走人家東西。思及此處,張請冬心下又是一緊。
胤礽整天面對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張請冬這樣清澈愚蠢的大學生腦中想的什麼他一搭眼就能猜個七七八八。
見她目光不住往自己腰間瞄,遂順勢道:“說起來那玉佩你是在哪兒找到的?丢了好些日子,我還以為落在書房。”
“就、就在前院穿廊附近撿的,本想着上報,但一忙就給忘了。”張請冬見對方沒有提刺殺一事,暗道果然是天黑看不清,一邊狂喜一邊磕磕巴巴回答。
太子見她撒謊都撒不明白,無奈幫着找補,“那日汗阿瑪心情不好,多虧你在中間打岔,雖說一切都是誤會,但如此巧合,也說不定是天意。這格格你就當着,以後不用太拘泥,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去請教側福晉。”
張請冬知道這一劫總算安然度過,欣喜若狂地謝過太子,她見胤礽溫言細語還挺好說話的,幹脆大着膽子進一步道:“太子爺寬宏大量,奴才卑賤,能占個名分已經是三生有幸,您也知道,奴才之前在後院打掃,完全沒學過如何伺候爺,粗手粗腳的萬一冒犯了金玉之軀,要不……”
“無妨,我不怪你。”胤礽見她對自己避之不及,反而起了作弄的心思。
張請冬:“……”
怎麼辦,他是真的餓了……
張請冬淚流滿面,太子在她眼裡已經化身色中餓鬼,沒一會兒就要向弱小無助的自己撲來。
突然,一陣咕噜噜的聲音響起。
屋内兩人都是一愣,張請冬有些尴尬的捂住肚子,自己這具身體剛十五歲,正是抽條的年紀,每天飯量出奇的大,中午吃的飯現在才幾個小時已經消化得差不多了。
胤礽輕笑一聲,讓門外守着的馮鵬準備桌酒菜。
太子素來嚴于律己,很少這麼晚了還吃東西,看來是為了這位新格格,馮鵬重新評估了一下張請冬的地位,暗道這後院怕是要變天了。
毓慶宮有單獨的膳房,裡面紅案白案幾位大師父專為太子服務,所以上菜上得很快。
張請冬看着一大桌子的菜不禁咋舌,好家夥,宵夜搞得這麼豐盛。
按身份,張請冬這樣的格格,是沒資格與太子一起吃飯的,就像中午,也是太子與李氏坐着,其他人邊上站着。不過此時就他們兩個人,倒是無所謂那麼多規矩了。
張請冬吃了個半飽,想着馬上要發生的事,始終心事重重。
那啥的話,會不會很疼啊……萬一自己中間忍不住罵娘怎麼辦?會不會惹得對方不高興從而被罰……
越想越害怕,見太子那兒有酒,張請冬幹脆厚着臉皮讨要了兩杯,之後在周圍人驚訝的目光中一飲而盡。
“格格,這酒……”馮鵬想要阻止,結果卻被一旁看戲的胤礽攔下,甚至在其示意下又倒了些。
清朝的釀酒技術日趨成熟,宮廷酒一般都能達到十度往上,張請冬年歲又小,就這樣一杯接着一杯很快就兩眼發直,臉蛋通紅。
胤礽覺得有趣,伸出手在她面前比了比。
張請冬主動拉着他修長的手嘿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