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是位退休的長途司機,孩子都在外地工作,妻子過來後早就慌了神,醫生說什麼便是什麼。
趁着裡面還在麻醉,溫棠出來找家屬簽字。
患者妻子年紀也不小,頭發花白,佝偻着腰,在知情同意書上簽了字。
溫棠蹲下來,仰視坐在手術室外長椅上的老婆婆,安慰道:“您不要太擔心,我們會盡力的。”
“求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我家老頭子。”老奶奶滿眼淚水,拉住她的手,連聲哀求。
她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煩,仍舊溫聲安撫。
等溫棠進手術間後,詩南喬才從角落裡走出來。
老人家雙手合十,正閉眼默默祈禱。
詩南喬仔細打量坐在長椅上的老太太,斑白的頭發,穿的衣服也是地攤上的常見款式,手指粗糙變形,一看便知家境一般。
如果不是抱着趨炎附勢的目的,那溫棠這般做便真是出于一片醫者仁心?
腦海中,那個矯揉造作、不學無術的綠茶進一步隐去,一個全新的溫棠形象逐漸完善。
她盯着閉合的手術室大門,神色複雜。
伫足良久,詩南喬突然笑了。
她越來越好奇,冷靜自持的外表下,溫棠到底有一顆怎樣的内心?
手術室内的氣氛并沒有詩南喬想象中的那般緊張,主動脈夾層雖然兇險,但對于華都附院這樣的頂級醫院來說,卻也是常見的一種手術。
借此機會,溫棠操作的同時,不忘記指點一旁的洛冉。
“小洛,這次開口你來吧,胸骨正中線,具體位置和長度你也看過影像結果,自己判斷一下。”
“好!”洛冉一早就戴好手套,躍躍欲試。
洛冉操作得小心翼翼,麻醉醫生是位老手,不需要等她反應過來,就已經根據患者的情況調整藥物和操作。
溫棠站在一旁觀察,在她帶過的幾個規培生裡,洛冉算不錯的,膽大心細。
放置好撐開器後,洛冉松了一口氣,退到一旁,“老師,可以了。”
麻醉醫生是心外科的老搭檔了,笑道:“不都說小洛是夜班‘平安果’嗎,怎麼今天夜間急診手術竟然碰到你們了?”
“問題可能出在我身上,洛冉是‘平安果’,我就是夜班‘火龍果’。”溫棠無奈道,“從我實習到現在,就沒有哪次夜班不用搶救的,次次都要在值班室做‘仰卧起坐’……”
衆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好好好!”麻醉醫生裝作咬牙切齒地樣子叮囑,“小洛,下次你們心外提前把排班表發我一下,我絕對避開你老師。”
溫棠微微揚頭:“那不好意思,我剛剛看了,本月夜班,咱倆有起碼有70%都是重合的。”
“我靠!”麻醉醫生低聲罵了句髒話,再次引得衆人大笑。
一台主動脈夾層的手術耗時一般在8到10小時,本場手術進行了9個小時以後,終于接近尾聲。
在患者被推向重症監護室後,洛冉站在溫棠身後,說道:“唉,患者的基礎情況還是太差,希望後期能恢複過來。”
患者妻子得知手術成功,對着幾人連連鞠躬,千恩萬謝。
溫棠看着老婆婆蹒跚遠去的身影,歎了口氣,“希望吧,傳統的開胸手術中,失血是無法避免的一大問題。”
她記得,原世界裡已經有位前輩創立了主動脈弓替換加支架象鼻手術。他設計的支架型人工血管和輸送裝置,可以充分利用支架自我膨脹的特性來封閉血管内膜口,極大優化了夾層手術。
一場手術直接幹到早上九點,溫棠從手術間離開的時候,正巧碰上心外另一組往裡走。
昨天信誓旦旦說洛冉是夜班“平安果”的那個規培生也在其中,他摸了摸鼻子,疑惑地問:“昨晚上不是洛冉師妹在嗎?”
一旁的住院醫鄭重其事指着溫棠,向他們介紹,“你們剛來不知道,再次介紹一下,溫棠師姐,夜班知名‘火龍果’。”
溫棠辯駁道:“我們要相信科學!”
可惜這辯駁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屬實有些無力。
一群人的嘲笑聲越發明顯,雖然不帶任何惡意,但着實讓人郁悶。
“走了,回去睡覺了。”溫棠頭一甩,氣沖沖地往外走。
回到住院部,新一天的工作已經開始,該查房的查房,有手術的早就去手術室了。
溫棠一進辦公室,就見到那個趴在桌上睡得香甜的女生。
攝影師韓季青跟她講過,他先回電視台整理素材,詩南喬還在辦公室等她。
“阿喬,阿喬?”她輕輕推了推詩南喬,“醒醒,吃飯了。”
“唔——”詩南喬直起腰,揉了揉腰酸背痛的後背,軟軟地問,“棠棠,你們手術結束了麼?”
“結束了,患者已經推去CCU,韓季青說他去電視台把素材弄一下。我送你回去睡吧,趴桌上對脊柱不好。”
“那好吧,我請你吃早餐。豆漿油條,還是去咖啡廳吃?”
“醫院旁邊有家早餐店還不錯,要不要試試?”
詩南喬拿起包,“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