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舊的小區外。
路埕坐在車裡,盯着手機上的信息,面上浮現出一層薄怒。
那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捏着手機,幾乎要将手機捏碎。
小人得志!
路埕的眼中滑過一抹戾色,随即又恢複如常。
他轉頭瞥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雙眼微阖,呼吸均勻的姜知钰,心煩意亂。
路埕平日裡看似沒多少脾氣,實則極為心高氣傲。
他一直遊戲人間,喜歡跟貓戲老鼠似的把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間,從沒想過竟有一天淪落到了趁人之危的地步。
可是若不這樣做,那麼他又如何能在畢業之前拿出足夠的錢,來打赢與家裡那古闆老頭子的賭約,獲得自由?
算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大不了日後給一大筆錢當補償,打發走便是。
路埕咬咬牙,再次看向了姜知钰,卻遲遲伸不出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路埕自問看多了人性的陰暗面,卻也不得不承認姜知钰是個好人,徹頭徹尾的濫好人。
明明可以把很多工作都推給助理,明明可以把很多黑鍋都可以甩給手下,她卻總是親力親為,并勇于承擔責任。
助理這一職位,不就是給人來轉移繁瑣的工作以及甩黑鍋的嗎?
面對部分下屬犯下的低級錯誤,她也總是細心指出,仿佛從來都不會生氣。
對于下屬提出的問題,哪怕再怎麼白癡,她也會仔細分析,甚至偶爾還會深究問題發生的因由,争取為下屬補齊能力上的短闆,從來都不會不耐煩,更從不藏私……
愈是回憶,路埕愈是心煩。
真是個蠢貨!
公司同事隻是萍水相逢,下屬的感受,下屬的前途,與她何幹?
何必浪費自己的時間,對那些下屬這麼好?
可工作中的樁樁件件,不知怎麼的一齊浮現在路埕眼前。
姜知钰為他細心講解設計要點時溫柔的笑臉,在眼前愈發清晰,與面前這張恬靜的睡臉相重合。
細細觀察,路埕竟驚奇地發現了一件貌似不得了的事情。
卸下半永久的柔和表情,撤去身周那時時刻刻加持着的穩重氣場,一直以成熟可靠形象示人的姜知钰,居然長着一張秀氣可愛的娃娃臉。
蒼白細膩的皮膚,長而微垂的睫毛。
為了提氣色而描畫的口紅半褪,露出了粉馥馥的唇色。
柔順的頭發在車頂燈的照射下,泛出了一圈柔和的光暈。
就像……一尊沉睡着的瓷娃娃,看不出一星半點職場精英的樣子。
尤其是那似乎尤帶着些嬰兒肥的臉。
圓潤的弧度,一看就知道手感很好。
真教人忍不住,想要上手好好欺負欺負,蹂|躏出幾道紅痕來。
心跳,不知何時開始失了秩序。
等再回過神來時,路埕發現自己已然側身前傾,在不知不覺中伸出手,指尖離姜知钰的臉不過幾厘米之遙。
像是觸電一般,路埕迅速把手收回。
可心中,又有淡淡的遺憾在叫嚣。
那就……輕輕戳一下吧!
不為别的,隻為看看手感是不是和想象中一樣有趣。
路埕自暴自棄地在心裡默念。
來都來了,總不能白忙活一回。
正當路埕想要繼續剛才未完成的小小嘗試時,姜知钰的的手邊突然傳來了手機振動聲。
有電話!
這手機聲音不大,卻宛若一道驚雷,劈到了路埕頭上。
他,到底在幹什麼?
他手忙腳亂地縮回身子,驚慌失措地跳下了自己的車,像一個當衆被人抓了個現行的小偷,整個人是前所未有的狼狽。
姜知钰的手機,不知何時被他捏到了手裡,被一起帶下了車。
路邊涼風習習,也降不低路埕臉上那滾燙的溫度。
路埕大腦内,像是有一鍋漿糊在冒出什麼五顔六色的泡泡,讓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在想什麼,想做什麼?
腦子壞了嗎?
對方可是比你大五歲又八個月的老女人!
一張老臉而已,有什麼可稀罕的?
手裡的手機,依舊在震動。
一看屏幕,來電顯示為“周瑭瑾”。
這個名字,倒是隐隐約約有幾分熟悉,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路埕正要挂斷,但可能是剛才過于手忙腳亂,他竟胡亂一劃,劃到了接聽鍵。
不等路埕再次動作,手機裡就傳出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可這聲音的内容,就不怎麼溫和了。
“請你,與我的妻子保持距離。”
妻子……
路埕怔在了原地。
鬼使神差般地擡頭一看,他竟發現黑暗的小區裡,一戶人家正亮着燈。
那戶人家的陽台處,站了個人,仿佛正盯着他所在地位置,看其動作似乎也在用手機通話。
即使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楚那人的臉,但路埕依舊能從那人倚靠在欄杆邊沿的姿勢裡,看出幾分輕描淡寫的優雅灑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