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停了下來。
那雙高跟鞋的主人已經抵達了衆人跟前,近在咫尺的距離。
那人離衆人很近,近得隻需要再走幾步就能和為首的絡腮胡面對面。
但自始至終,絡腮胡都隻能在這黑暗裡看見一道大緻的人形輪廓,無論怎麼繼續集中注意力觀察對方的衣着和五官,都隻是模糊不清的一片。
最初想要逃跑的劉洋在感應門關閉的同時撞上玻璃後,就一直背對衆人站在原地。發覺腳步聲不再響起後,他這才遲遲試探着轉過身。
然而他才剛一偏過頭,刺眼的光線就在瞬間充滿了整個大廳。
“嘶!”
毫無準備的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亮光刺激得不輕,閉的閉眼,偏的偏頭。
而逆光站立的那道人影,終于在這強光之下顯現出了樣貌。
是個酒店接待員打扮的年輕女人,一頭烏發盤得整齊,衣着整潔,妝容精緻,被黑色絲襪包裹的長腿下是一雙黑色高跟鞋,大體上看,是個極具古典氣質的小家碧玉型美人。
美麗的接待員完全無視了衆人那或恐懼或警惕的眼神,始終保持極其标準的露齒微笑:“尊敬的來賓們,歡迎來到明和酒店,房間已經為各位安排好,請随我進電梯。”
說話的同時,接待員小姐緩緩走到了電梯旁。
大廳内的布置像是新裝修過不久,仿大理石質感的前台锃亮如新,但那嵌在牆上的老舊電梯卻是與周遭環境極其格格不入,突兀得幾乎是在明示,它有問題。
接下來該怎麼辦?
被數道目光齊齊注視的徐穆然額上也隐隐有細汗,他咬咬牙:“這種指引npc的話不好違背,我們走吧。”
由徐穆然領頭,衆人陸陸續續進了電梯。
與看似狹小陳舊的電梯門不同,電梯的内部出乎意料的大,在容納在場所有人後還綽綽有餘。但電梯的内裡則跟其破舊外表完全一緻,牆面上充斥着亂七八糟的褪色塗鴉印記和小廣告,以及不明的深色污漬,沒被地毯覆蓋到的牆角還堆着三兩煙蒂紙屑……人在踏入電梯轎廂的瞬間,還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溫泠和南柯跟在大部隊身後進的電梯,最終雙雙站在那身份不明的接待員小姐身旁,位置緊挨電梯口。
接待員背對衆人,刷過卡後,迅速按下電梯按鍵。
随着電梯門關閉,很快,這個鐵皮的小空間開始緩緩上升。
不知究竟從何處傳來的嘎吱聲響也更加明顯,越發襯得電梯搖搖欲墜。
電梯内燈光昏黃,一直精神緊繃的衆人此時都莫名感到疲憊,默不作聲地擠作一團,等待着他們将要抵達的未知目的地,以及不明的未來處境。
一片寂靜中,冷淡的年輕女聲突兀響起。
“你按了哪一層。”
溫泠黑色兜帽下的雙眼一眨不眨,緊盯才剛過轉身的接待員,面無表情地與之對視。
衆人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某些不對勁之處——那電梯按鍵面闆上,不但沒有任何樓層亮鍵顯示,而在僅僅十二層的選層按鍵上方,還被人貼上了兩塊圓形紙片,其上用蠟筆塗着鮮紅的數字。
13。
14。
圓紙片貼得很随意,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小孩子的随手惡作劇,但排布在選層按鍵上方又莫名紮眼,明明是不該存在的東西,硬要插在其中。
“我說小姐啊,”人群中的白短袖蔣鳴喉頭咽了咽,似乎是為了緩解緊張情緒,突然就順着那紙片開始沒話找話,“這電梯這麼破,按鍵都不顯示也就算了,好歹把那紙片給撕下來吧?”
“你看這貼的,整得就像個恐怖故事似的,什麼按下以後通往不存在的樓層……”
本就極其安靜的電梯空間内,随着蔣鳴的講述,幾乎連空氣都要徹底凝滞。
蔣鳴說着說着,讪讪笑了兩下,趕緊閉了嘴。顯然他也意識到,自己這随口找的話題,并不是太合時宜。
無論蔣鳴怎麼說,接待員小姐的臉色都未曾變化過,仍是保持着她那極其優雅得體的微笑,就像是戴着一副事先畫好的精緻面具,分毫不差。
也許是燈光太過暗淡,蔣鳴總覺得女人的臉上顯出了幾分無生氣的慘白。
蔣鳴止了話頭,接待員突然又予以了溫泠回應。
女人的紅唇一張一合,雪白整齊的牙齒與绯紅舌尖在其後若隐若現,那舌鮮紅得像是浸潤了豐沛血色,細密的牙在朦胧燈光照射下,隐隐折射出銳利寒光。
注意到這個細節的蔣鳴突感一陣莫名眩暈,連接待員所說的具體内容都絲毫沒聽進去。
“各位客人要去的,是第十三層。”
明明是輕巧的溫言軟語,卻是讓衆人一瞬間就遍體生寒。
“開、開玩笑的吧?”格子衫青年羅亦整張臉都僵住了。
“根本……根本就沒有第十三層啊。”林芝顫顫巍巍地接話,“那隻是塗鴉紙片……”
徐穆然眉間簡直要擰成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