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南柯誠懇道。
溫泠頭也不回:“但我已經和你提過……就會說到做到。”
“我很抱歉,溫泠。”
南柯這突如其來的道歉,讓溫泠下意識扭頭。
青年琥珀色的眼底,滿是誠懇的歉意。
“我其實隐隐有察覺到……你大概很讨厭對他人做出承諾吧,但剛才一時情急,我也沒能想出更好的方案。”
“不用道歉,”溫泠摁了摁眉心,“是我個人的問題,況且你也算是……足夠‘将功補過’了。”
衆人的頹靡情緒不便再積壓,需要一個宣洩渠道,而溫泠從羅亦那得到的手寫a4紙也需要調查來源,唯一問題就是,如何在不公開線索的同時,确保衆人的手寫筆迹全都交由溫泠和南柯之手。
寫遺書,大概是當時環境下,最合情合理的舉動了。
溫泠猛地起身,靠近,從南柯手中取走了那張a4紙,開始和滿床榻的“遺書”挨個進行比對。
南柯眨了眨眼。
“就這麼放過我了?”
“所以你還想要點别的?”
溫泠頭都未曾回過,凜凜長刀倏而出現,擦過青年耳際,穩穩紮進了牆面。
“……”
南柯甚至能從刀面上看清自己略顯僵硬的臉。
溫泠默不作聲起身,收回長刀,繼續對比紙頁上的字迹。
南柯依舊倚在牆邊沒動彈,片刻後,他莫名笑了起來。
“其實我本以為,你會打算讓我昨天就卷鋪蓋走人。畢竟,接待員小姐說的是‘每間不得超過兩人’,沒說不能調換,而在第一夜結束後,胡大強那間就已經空出來了床位。”
溫泠飛快地對比着字迹,嘴上依舊回得幹脆:“噢,确實原本打算今晚讓你走的。”
“……”
“但既然是北潮派來的自發入夢者,那還是勉強收下吧,死着帶回去怕北潮來找我算賬,那太麻煩了。”
“……溫泠小姐說話真風趣。”南柯幹笑着。
“嗯,我也覺得。”溫泠冷刺刺地回道,“你還幹站在那。”
“……嗯?”
“快來幫忙。”
“我以為,你會暫時不太想看見我的臉。”
“你不如更一勞永逸些。”
南柯無辜聳肩,大步走上前,拿起其中一張紙。
兩人抓緊時間認真研究觀察着,連晚飯的用餐時間都縮短了大半,匆匆扒拉幾口就返回了房間。
但從下午到晚上,無論怎麼進行對比——
“居然……沒有一個人的字迹能夠完全相符。”
溫泠略微詫異地盯着那張a4紙。
雖然魇夢域中确實什麼都能出現,但有個共同點——都是基于夢主本身而存在、與夢主相關聯,或意識,或現實,總是由夢主接觸過的事物發散衍生而來。
——雖然介于人類無窮無盡的想象力,各種生化危機雪災洪澇末世災區鬼屋冒險精靈靈異夢境也沒見得少。
但全無關聯的情況……
“隻有蔣鳴,算是勉強對上一半吧。”南柯又翻找了一遍,肯定地說。
“線索還不夠,”溫泠仍舊搖頭,“而且,與其說是蔣鳴,我反倒是更懷疑……”
“——請注意,明和酒店将在二十分鐘後熄燈,請各位客人及時回到房間休息,感謝配合。”
天花闆上熟悉的提示音,恰巧将溫泠的話淹沒了。
“時間太緊了……”溫泠微眯着眼。
在這大廈之中,他們上午十點才開始得以自由活動,還要減去用餐時間,以及種種意外發生所占據的時間。
“沒辦法。”南柯輕歎,“先去洗漱吧。”
兩人很快洗漱完畢,準點上·床休息。
“溫泠晚安。”南柯如是道。
一如前兩夜,他沒有得到回複。
…………
第二天一早,溫泠從床上蘇醒後,很快起身。
昨晚應該不會再有……
臉上猶帶着水汽的溫泠才剛一打開門,一道人影從她跟前一閃而過,還帶起一陣微弱的風。
“任嚴先生你要去哪——”林芝尖細的聲音自走廊靠窗的那一頭傳來,幾乎是在尖叫。
“……什麼?”溫泠僅僅在晨起之初會表露出難得的思維遲緩狀态,隻需要五分鐘就能恢複如常。但就是這一小會兒的延遲,讓她就這麼眼睜睜目睹着任嚴完全無視自己滿腳的傷勢,徑直跑進了那處黑暗邊界,隐去了半邊身形。
——而後,被黑暗中的發絲與黑霧,在數秒之間徹底肢解、粉碎。
剛剛還活生生站着的男人,就這麼變成了一堆徹徹底底的殘肢肉塊,被盡數堆在了走廊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