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景元又夢回了和師尊初見時的場景。
師尊一身雪衣,站在屍山血海中,目光如炬地望向他。在夢裡,師尊又一次咬掉了手上染血的黑手套,輕輕托起他的臉,聲音清淩淩的,詢問他的名字。
可每當烏景元揚起頭,睜大眼睛,想看清楚師尊的臉時,夢很快就醒了。
醒來後,烏景元一陣怅然若失。
地牢光線昏暗,無論白天黑夜,總是陰森森的,像地窖。
小師叔沒能履行諾言,放他出去,大概是受到了上面的阻礙,自己也沒能再來。
烏景元沒有覺得失望,如今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在被關押的幾日以來,他都獨自坐在地牢裡,因為沒事幹,索性就再度嘗試凝聚靈力,可每一次都如石沉大海一般。
護蒼劍不見了,應該是被師尊拿走了。
烏景元第一次醒來時,就發現了,當時還心存僥幸,師尊是不是看在了過往的情面上,打算施舍一點靈力,救一救團團。
可伴随着時間的推移,心裡的不安感,逐漸攀升。
烏景元甚至開始祈禱,小師弟已經恢複如初,而護蒼劍和團團,也平安無事。
味同嚼蠟地吃着小師叔帶來的點心,烏景元獨自蹲坐在角落裡,黑暗,孤獨,還有烏雲般壓在他心頭的驚恐,逐步将他吞噬。
直到第十天的早上,地牢的大門才從外打開。
一名弟子開了鎖,面無表情地提了烏景元就走,長時間被關押,烏景元竟一時連路都走不好了。
小師叔帶來的那些點心和水,隻維持了七天,也就是說,加上今天,他已經三天沒吃沒喝了。
烏景元有氣無力地央着對方,請他等等。
“三師會審,由得你磨磨蹭蹭?”
一聲斷呵,驚得烏景元抖了一下,三師,師尊,師叔,還有哪個師?
無論如何,自己這蓬頭垢面的樣子,實在不宜見人。
烏景元好聲好氣地央求:“容我先去洗漱,我這副樣子,豈能面見師長?”
“你洗不洗漱,又有誰看?”這名弟子态度冷硬,說話也難聽,“臉都毀了,再難看又能難看到哪兒去?”
烏景元瞬間就沉默了。
心裡苦笑,是啊,臉都毀了,确實也沒什麼可洗漱的。
直到他被拽到金碧輝煌的大殿裡,還被按跪下時,烏景元的眼前都是模糊不清的,緩了好久,才逐漸清晰起來。
這才發現大堂裡或坐或站,已經聚了不少人,而烏景元是唯一一個跪着的,就連與他一同“犯事”的甯書,都好生生地站在他師尊身邊。
更莫說是孔鴻明了,他此刻穿戴齊整,俨然就是隻高傲的小孔雀,正依偎在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懷裡,目光對上烏景元時,還從鼻孔裡出了聲冷氣,重重的,滿是輕蔑。
“師祖,就是他傷了我!”
孔鴻明光明正大地指認起來。
他是上任宗主之女,玉瑤的唯一骨肉,而他此刻依偎的老者,正是玉瑤的師伯,按照輩分來說,此人是烏景元等人的師祖,就連已接任宗主之位的蒼溪行,都得恭敬地喚老者一聲師伯。
此人也就是甯書口中的定坤師祖了。
原來三師會審的第三師,指的就是師祖。
烏景元自從拜入師門,就隻見過師祖一次,還是在他正式拜師時。
當時師祖第一眼見他,就面色陰沉,不顧拜師的儀式還沒完成,就出言阻止,話裡話外就是不同意蒼溪行收他為徒。
可師尊到底還是收了他,并當衆與他完成了師徒契。沒過多久,師祖就閉關去了。大家私底下都在議論,說師祖是被氣的,但伴随時間推移,慢慢就不了了之了。
再次出關時,還是師尊把小師弟接回山中,那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師弟身上。
裡三層外三層,把小師弟包圍得水洩不通。
烏景元知師祖不待見自己,就識趣兒地沒往前湊。
眼下是第二次面見師祖,同上次一樣,隻有烏景元是跪着的,氣氛也很緊張。
“哼,我早就說過,此子不可留!如今膽敢殘害同門師弟,沒準來日就有膽欺師滅祖!”
師祖摟着孔鴻明,跟對待什麼寶貝似的,可待烏景元卻冷言冷語,“爐鼎出身的小奴隸,無怪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