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景元一邊躲閃,一邊喃喃自語說對不起,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他到底對不起誰了?
可除了說對不起,不知還要說什麼。
他把臉慢慢往胸口埋,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就跟下了場小雨一樣。
連哭都是無聲無息的。
面前的大師兄什麼也沒說,就這麼靜靜地看着他,攏在寬袖中的大手,松了緊,緊了松,因為攥得太過用力,指尖完全失了血色,慘白一片。
心底有一塊地方,被眼淚澆透了,深深陷了進去。
寒風刺骨,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
火堆已經熄了,山洞裡黑燈瞎火,伸手都不見五指,唯有大師兄身上穿的湛藍色袍子上,隐隐閃着銀光,浮光般流動,非常鮮活。
烏景元很快就不哭了,尴尬又局促地坐在草堆上,像做錯事的孩子,兩手收攏在衣袖裡,一直亂絞。
氣氛很沉悶,僵持了不知多久,像石雕一樣沉默不語的大師兄,突然站了起來,一聲不吭就往外走。
烏景元以為他終于要下峰了,再不走自己都快憋過氣了,心裡暗暗松了口氣,剛眉開眼笑起身相送。
哪知大師兄走到山洞門口,突然駐足不前了。
烏景元到嘴的一句“大師兄下山慢點”,就這麼卡在嗓子裡了。
跟小尾巴似的,站大師兄身後,正猶豫着要不要開口時,大師兄沉悶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就這麼急着趕我走?”
趕?!
這個字眼太嚴重了!
而且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嗎?
烏景元有點懵,怔愣着說:“我沒有趕……”
“那好,”大師兄突然松了口氣似的,“我留下陪陪你。”
轉過身來自顧自地取出明火符,屈指往床鋪上一彈,騰的一聲,山洞裡瞬間亮如白晝。
烏景元嘴角有點抽搐,敢情大師兄剛剛要走,隻是虛晃一招,真實用意是燒他床鋪啊。
“暖和些了麼?”大師兄望着眼前的火堆,在火焰的炙烤下,清俊的面容半明半昧。
“呃,嗯。”
現在是暖和了,那之後呢。
吃了這頓,下頓挂在牆上嗎?
烏景元也看着火堆,沒好意思吭聲,站了沒一會兒腿就酸了,隻好邀請大師兄一起坐石頭上。
這一回大師兄沒有拒絕,同他挨着坐在了一處,大師兄問他餓不餓,烏景元還沒來得及回答,懷裡就蓦然被塞了一個大紙包。
拆開一瞧,居然是一隻完整的烤雞。
還熱氣騰騰的。
倒是奇了,這麼冷的天,剛剛兩人又瞎聊那麼久,烤雞隔着紙包着都燙手,難道大師兄是揣在懷裡,一路護着上峰的?
“吃吧。”大師兄撿起一根樹枝,在火堆裡戳了戳。
烏景元嗯了一聲,拆開紙包後,想了想,先扯了根雞腿遞了過去,大師兄隻是瞥了眼,就冷淡地說:“你自己吃。”
“我吃不了這麼多。”烏景元說,“大師兄不用擔心我,每天都有人給我送飯。”
話一出口,大師兄的臉色就沉了幾分。
烏景元悻悻然地住了口,想着大師兄或許在練辟谷術,自己也就不客氣了。
大口大口啃着香噴噴的雞腿,不知是真的餓了,還是剛剛哭了一回,委屈消了不少,這會兒吃着有滋有味的。
吃飽喝足之後,又烤了會兒火,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夢裡他好像被全世界捧在手心裡寵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