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心看着手中的白骨,腦子裡一片空白。這根骨頭略顯纖細,但還是能看得出來是人的骨頭。
而在她住過的地方出現了死人的骨頭,又被鎮壓在這永不超生的法陣下。這骨頭還能是誰的?!
即便她知道自己死了,可是這樣看到自己的屍骨,仍然讓她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原來死後,許
凝婉依舊沒有放過她!
“這——這是什麼?”
白一心咬着牙,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根骨頭:“這種東西,大将軍應該見過很多吧。”
盛梓銘在戰場上看到過累累屍骨,可在大将軍府裡見到一根死人的骨頭,卻是出乎他的預料。為什麼這些石頭下面會有骨頭,最重要的是,這是誰的骨頭?
白一心緩緩站起身,環顧着四周。沒想到她未曾死在這裡,卻葬身此處。可她并不想重新回到這個地方。沉吟了片刻,白一心轉頭對盛梓銘道:“我現在明白了大将軍所說的魔障是什麼意思。這裡确然有人設了一個魔障,目的是要鎮壓亡靈。向來是因為盛府的人知道大将軍殺孽太重,故而設了這麼一個陣法。隻是——”
“隻是什麼?”盛梓銘皺起了眉頭,他爹娘雖然也是善信,但多數時候都是會去寺廟祈福,而不會在家中妄造什麼法陣。
“隻是這法陣既然要鎮壓亡靈,就要祭祀亡靈。要将死去之人的屍骨擺放在這下面,才能達到這效果。這樣做太損陰德,所以也會折損大将軍的福報。但是——”
盛梓銘瞧着國師,想起他初初跟白一心打交道的時候,她也是這般話說一半藏一半的。後來才知曉,大抵走江湖的術士都愛用這一套,為的就是吊起對方的胃口,然後再來行騙。
白一心見他也不上鈎,隻得自顧自說道:“但是大将軍命格很硬,所以這折損的便是旁人。若是命不夠硬,一不小心怕是就要被克死。而且——”
她頓了頓,盛梓銘并沒有要接話茬的意思,她隻好一次說完:“而且不僅是活人會被克死,就連命裡該有的子嗣也會受到影響。這或許也是大将軍這麼些年無所出的原因吧。”
聽到這裡,盛梓銘神情終于變了變。他冷哼了一聲道:“你說,倘若一個男子,他在邊關打了五年的仗。回來後自己的孩子三歲了,這是不是菩薩保佑?”
白一心負手嚴肅道:“話不能這麼說,首先菩薩那是你吃齋念佛才會保佑你的。擺這種法陣的,顯然不是念佛的。其次你說的這種情況也未必就不會發生,隻要法陣擺的好。當然了,大将軍若是不信我,那就讓這法陣擺在這裡好了。反正盛府有沒有子嗣,大抵也都是天意。”
“那麼依你所見,我流落在外的妻兒便是替我受過?他們現在可還活着?”
白一心指了指那法陣道:“這就得問一問亡者了。你要準備好一口上等的金絲楠木棺材,裝點好這具屍體。然後送到我十方神殿,我來替它超度。待七日後,再送到一處風水寶地。這七日裡,你必須齋戒沐浴,誠心禱告。那麼七日後,怨氣消散,亡靈自然會向我托夢,告訴我你那個小妾和孩子的下落。”
這些說辭,盛梓銘是半句也不信的。可瞧着墨離國師信心滿滿的模樣,他思忖着此人必定自有她賴以生存的本事。大不了她若是騙了他,他一刀砍了她便是,也不費什麼力。
“好,今夜我便将這屍骨送回你的府上。”
白一心點了點頭,将那根骨頭小心翼翼擺了回去,還仔細囑托道:“要一根骨頭都不少,否則亡靈怨氣難消。還有金絲楠木要最上佳的。”
盛梓銘點了點頭:“好。”
白一心知道,大将軍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此地她也不想久留,便加快腳步離開了盛府。隻是路過院子的身後,沒有注意到裡面正在花間行走的一道身影。
許凝婉看着那匆匆而過的背影,對身旁的紅兒道:“那是何人?”
紅人去探聽了一番,回到禀報道:“少夫人,聽說是少爺請回來的國師大人。”
“墨離國師,她——她來此處做什麼?”許凝婉心中一緊。
紅兒吞吞吐吐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許凝婉便屏退了衆人。紅兒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好像是跟大将軍去了那個地方。”
府中唯一不能提起的地方,她無需多想便知道是哪裡。許凝婉目光微沉,雲錦下的手暗暗攥緊。她的夫君.....還是放不下那個小賤人,即便她已經死了......
白一心回到十方神殿,止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原本她是想着今日去見皇上的,畢竟馬蜂這個事情她辦得不妥當。不過經曆過看到自己屍骨這樣的事情,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複。
她方才對大将軍說,讓他準備棺椁好生安葬。可是即便是葬下了她的屍身,已經死去的她也活不過來。誰人會想要借着别人的身軀重新活一次?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樣陌生的紋路,短暫的生命線。她從來沒想過要驚才絕豔的容貌,隻是曾經想過要和相愛的人厮守白頭。她曾經以為自己找到了。
可惜她沒有遇到良人。或者說,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良人,卻還是貪戀他對她的熾熱的愛和他無微不至的關心疼愛,所以奮不顧身地選擇了和他在一起。也為此吃盡了苦頭。